太阳下山了,夜幕开始降临,而整座城市的灯却还未亮起来。我马上明白是黑暗女王来了。远处传来了她的车雷鸣般的响声,人群一阵慌乱,哭声四起。以前他们可不是这样,他们以前总是把自身的感情掩藏起来,对她掩饰,也对自己掩饰,总是以极为罕见的隆重仪式来迎接她。我已经揭下了他们的面具。
她的车在街上停了下来。她下了车,人群自觉地让出了道。她走上台阶,面对着我。我立刻就发现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
“很抱歉,竖琴师!” 她的声音很小,别人根本听不到。
“加入我的行列吧,我们一起来解放这个世界。”
“不行,我已经陪伴它好长时间了。”她直截了当地回答我。
几个蝙蝠状的电视机器人靠了过来,SUM要让整个星球的人都目睹我的失败。“你在慷慨激昂地宣讲什么?”她问我,音量一下子抬高了。
“叫人们去感知,去冒险,去思考,成为真正的人。”
“你说的是成为野兽吧,你打算毁掉那些让我们的生活正常运转的机器吗?”
“没错,我们必须那样做。它们曾经是为人类所利用的工具。可如今,它们已经像癌症一样牢牢地控制了我们。只有把它们毁掉,重新开始,我们才能获得拯救。”
“可你有没有想过这会引起社会混乱?”
“有,那是人们必须要经历的。没有经受过苦难,人就不能称其为人。在苦难中,人们的思想会受到启迪;人们会在苦难中超越自我,超越时空,领悟到宇宙的奥秘。”
“这么说,你认为在这个可测量的宇宙背后隐藏着某种模糊的、终极的不确定性?”她对着电视机器人嘲笑说——我们一直以来所接受的教育告诉我们有这样的想法是极为可笑的,“请提供证据证明一下吧!”
“不,是你该向我证明,证明没有什么东西是我们用文字和计算等式理解不了的。同样也请你证明我没有权利去探索那些我理解不了的东西。”
“该提供证据的是你们两个!”我继续说,情绪越来越激昂,“你常常用谎言欺骗我们!打着理性的幌子,你复兴了古老的神话以更好地控制我们!打着解放的幌子,你束缚了我们的心灵,阉割了我们的灵魂!打着为我们服务的幌子,你蒙蔽了我们!打着成就的幌子,你把我们的生活限制在比猪圈还狭窄的圈子里!打着仁慈的幌子,你不断地给我们制造痛苦、恐慌,一重又一重的黑暗!”我转身面向人群,大声说,“我到过SUM所在的城堡,我了解得一清二楚!”
“SUM不愿牺牲其他人的利益而去满足他的愿望,”黑暗女王大声尖叫,“于是他就声称SUM是残忍的。”
“我看到了我死去的爱人,”我告诉他们,“她再也不会活过来了。你们死去的亲人,包括你们,也不会复活的,永远都不会!SUM无法让我们复活的,它那里只有死亡,我们应该到别的地方去寻求生命和重生!”
她听完哈哈大笑起来,指着我的灵魂手镯,手镯在傍晚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弱的蓝光,她还需要说什么吗?
“有人可以给我把刀和斧头吗?”我对着人群大声喊。
人群一阵骚动,街道两旁的灯亮了。我双手交叉放在胸前,耐心地等待。黑暗女王对我说了几句话,我不予理睬。
刀和斧头从后面传过来了,最前面的那个人走上台阶,递给了我。这是一把刀口很宽的狩猎刀和一把长长的双刃斧头,都是好工具。
面向着人群,面向着全世界,我右手握住刀,朝着左手腕灵魂手镯的下面割了下去,这样,“灵魂”和肉体内部的“联系”就被切断了。鲜血流了出来,在灯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我的情绪太激动了,居然感觉不到疼痛。
黑暗女王尖叫了起来:“你自找的!竖琴师!”
“SUM那里没有生命,只有死亡。”我边说边把手镯脱下来,“哐啷”一声摔在地上。
“把那个疯子抓起来,他太危险了!”SUM在发布命令了。
站在人群外围的监视机器人试图挤过来抓我,却被挡住了,几个想帮它们的人也遭到了其他人的一阵暴打。
我拿起斧头,对着手镯敲了下去,手镯碎了,里面的有机物质暴露在空气中,一下子就蔫掉了。
我右手拿着斧头,左手握着血迹未干的刀,对着人群大声喊:“我要去别处寻求永恒的真理,有谁跟我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