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早上我并没有太多的工作,我心里一直回想的是如此优美的描述和对世界的洞察力,现在已经不再有了。我开始怀疑普里西拉华莱士是否还活着。她可能很老了,不过即使那样,我还是可以把那封信重新改改再寄出去。
午餐时间我顺便去了当地图书馆,想在那借回她写的别的书。书架上或是卡片目录中都找不到(它是个很温暖的古式风格的乡下图书馆,用计算机处理它的藏书恐怕要等到几十年后了)。
我回到办公室,用电脑搜索她。我找到了37个截然不同的普里西拉华莱士:一位是出演低成本电影的女星;一位在乔治敦大学教书;一位在布拉迪斯拉发当外交官:一位疯狂养殖展览用狮子狗;一位是南卡罗莱纳州六胞胎的年轻妈妈;甚至还有一个是星期日连环漫画社的打字机。
正当我觉得电脑不可能找到她时,一行字显示在我的屏幕上。
华莱士,普里西拉。生于1892年,死于1926年。《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的作者。
1926年,不管是在当时或者是现在我都无法寄信了:她在我出生前几十年就已经死了。虽然如此,我还是突然有了一种失落和怨恨的感觉:怨恨如此的人却在这样年轻时就死了。
那还有张照片。看来有点像是一张陈旧的深褐色锡版照片的复制品。一个苗条、有着赤褐色头发的年轻妇女,大大的黑眼睛。不知怎么,我总觉得眼睛里有点悲伤。或许是我自己有点悲伤,因为我知道她会在34岁时死去,而所有的生命激情也会随着死亡一起消散。我复制了一张拷贝放在书桌抽屉里,下班时把它带回了家。
那个晚上,在我加热吃下冷冻食品后。我坐在火炉边再次拿起《和我的猫咪一起去旅行》,随意翻看我喜欢的片段。上面有一处讲到逆着白雪蔼蔼的乞力马扎罗山庄严行进的一队大象;另一处讲到5月的早上当她穿过凡尔赛花园时那让人无法抵御的浓烈花香。然后,在书的结尾,是我最喜欢读的片段:还有这么多的地方要去看;还有这么多的事情要去做。像这样的日子,我希望我可以永远的活着。让我感到欣慰和由衷相信的是:即使在我死了很久以后,只要还有人拿起任何一册书读它,我将会再次活着。
这真是个令人安慰的信仰。比我曾经追求的还要不朽。我没有在书上做记号,也不准备留任何记号让人知道我曾在这里生活过。在我死后20年,或许至多30年,就没人会知道我的存在:一个叫伊桑欧文的人(我的名字)。
我灌了一大口啤酒,接着读。不知为什么,她描写的每个奇异的城市和原始森林,让我觉得不再奇异和原始,它们更像是家的一部分。每当我读的时候,我都怀疑她是怎样做到这点的。
走廊上的嗒嗒声吵得我心烦意乱。该死的浣熊变得越来越大胆了。可是接着我听到非常清晰的猫叫声。离我最近的邻居也在一里之外,对闲逛的猫来说那可是一大段距离。不过我想最少我可以出去看看,如果它戴有标牌,我可以给它的主人打个电话。否则的话,我也可以把它嘘走,免得它同当地浣熊发生麻烦而被伤害。
我打开门,走到走廊上。果真,这里有一只猫。一只小小的白猫,在它的头上和身上各有几处棕褐色的斑纹。我走近蹲下身想要抱起它。它却后退了几步。
“我不会伤害你的。”我轻声说。
“他知道的,”一个娇柔的声音回答道,“他只是有点害羞”。
我转过身:她就在那,坐在我走廊的秋千上。她打了个手势,猫咪穿过走廊,跳到她膝盖上。
今天早些时候我看过这张脸。这张脸曾在深褐色照片中凝视着我。我研究了她几个小时,直到我记得她的每个细节。
是她!
“真是个美丽的夜晚,是吗?”她说,而我只能张口结舌地看着她,“非常安静。鸟儿也睡了。”她停了一下,“只有蝉儿还没睡,在为我们唱着小夜曲。”
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所以我只是看着她,等她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