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下不去,”里皮得说,“那是锁的。”
“胡说。”我边说边看锁头。那锁头也过时几个世纪了。“锁头是一个保险的装置。而这个旧货只能防上门被风吹得砰砰作响。”我伸向衣兜掏出我的玩艺,最非凡的锋利无比的解剖刀,它只有在有名的小贩那才能买得到。据那个大吹大擂的制造商宣称,这刀能割断除矮神以外任何材料制的东西。
“你想干什么?”里皮得低声询问。
“文瓦告诉我可以自由在任何地方游荡。”
“我可不和你同流合污,”里皮得咕哝着,跺脚走开了。我猜他一定去找文瓦了,可我不在乎。我突然觉得自己像一个傻子一样被人给要了。由于一些不可告人的原因,文瓦只是给我看她的一些明显的败笔之作。可能她在试探我有没有眼力。可能哪天碰上她心情不好,她就会通过对艺术一窍不通的博士将她的那幅故作悲哀的《噢,我们可怕的孩子悲剧》卖给地球上的乡巴佬,那幅作品简直就是垃圾。也可能那些毫无品味的人会选中文瓦的画,现在文瓦的杰作正在门那边等着我呢。
我开始锯锁。那把小刀绝没给它显赫的家族丢脸。不过一分钟的工夫,我已在下楼梯了,它们通向有钢铁作坊大小的地下室。走了一半,我走过了一个“电眼”,一排灯照亮了我前面的路。
强光刺得我直眨眼,噢,我看到了一堆堆乱七八糟的艺术品,一些是用板条箱装的,箱子堆砌着;另一些用帆布盖着,大部分都放在地上,上面冲满了灰。这些作品一直堆到地下室的尽头,我只能看到那边闪着微弱的亮光。
我走过这些静躺的作品,每经过一片黑色地区,头上刺眼的灯就自动亮起来。一闪,灯光照在一群和原物一般大小的纸型小矮人上,他们有的站着,有的平躺着,其中一个小矮子(男)落在一个宽边的白色坛子里,坛边正好卡在那个小矮子的脖子上。一闪,出现了一排架子,上面蒙着帆布;我掀开几个,看到的是抽象的刺眼的颜色;一闪,一股从玻璃上散出的灰尘味儿扑鼻而来,看到的是酒红色和霜白色混合的花瓶,瓶上嵌着高高瘦瘦的人物图案,他们都穿着老式的尖边的衣服,悠闲地抱在一起。
一闪……一闪……一闪……这时文瓦出现了。
没错,是的,她是个天才。
这是简朴的一条挂毯:挂毯从一个高高的木制拱上垂下来。一条金色的彩虹象一股愉快的喷泉从一个俯在地上的妇女的两腿之间迸发出来。真实、美丽、纯真。我心里的一个恼人的疙瘩终于解开了,好像在登高节上放飞鸽子。是的,在别人的手中,这样的画也许会被画成老生常谈的主题,令人作呕,会被那些伤感主义者批判得一文不值,甚至狗血喷头。但这幅……精美的艺术佳作,毫无挑剔的清晰,彻彻底底的纯真,真是一幅超艺术的绝世之作。
“斯卡坡先生!”文瓦站在半腰的楼梯上,一只手紧紧地把住扶手,另一手由于强光,挡着眼睛,设法看见站在一团糟中间的我。
“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夫人。”我冲她喊到。
她转向我,回敬道:“别碰我的东西。”我俩相距大概有50多米;她的声音却又尖又细。
“真没想到你一直把最好的作品藏在暗处,”我接着说。“当然了,这是粗俗的分娩想象画,可管你什么事?人们早在亚当,夏娃时代不就描述过怀孕和分娩的感受吗,没有什么可难以启齿的。”我拿起一个灯泡状的缠着亮绸子的柳条篮子,把它举到文瓦能看见的高度故意细细观察。透过顶部的开口,看到的是彩色的皮毛制成的花的图案竞相盛开:欢欣,愉悦在一根根纤维中表达得淋漓尽致。“你知道这个篮子让其他作品顿时黯然失色。”
“放下它!”文瓦叫道。
“干吗要放呢?”
文瓦怒视着我,眼里带着憎恨,我在远处都看得见。“你真像个暴徒!”
“我就是个暴徒,”我回敬道,“哪个评论家都是暴徒,我们都在为那个‘艺术之神’的教父工作。很久以前,“艺术之神”借给你一车的天才灵感,是不是,夫人?可近年来,你却不肯偿还,所以艺术之神就让我——斯卡坡和你谈谈怎样继续偿还那笔财富。”
“神经病!”
“有时也很有必要,”我礼貌地答道。文瓦还站在楼梯上,笨拙地弯下身想在强光中看见我。她双腿好像灌在水泥地上,纹丝不动。我说:“下来怎么样,我们可以舒舒服服地谈谈?”
“你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