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的多少艺术品在外面的世界找到出路了?一小部分还在星球上,在任何一个世界上,至多有二十件作品分到几种收藏中。
比方说,摇篮是画家最能借题发挥的主题,尤其是那些挂有几个小饰物,有几分哀惋的摇篮。木制的摇篮;花边摇篮;嵌大理石的玻璃摇篮;精致地摺着小兔图案花毯的柳条摇篮;有钢笔、焦碳,印第安墨、乌鱼墨银尖画出的摇篮素描;有炳烯酸,水彩、油彩、树胶水彩、蛋黄水彩,自制的像火山喷发熔岩一样颜色的水彩画出的摇篮图;当然这不是在列举所有的抽象派画法,这种画法传统上总是以破烂不堪,装满东西的板条箱和一些不相关的碎物为背景,设法在旁边画上类似摇篮的东西。
可确实没有一幅作品能反映出星球上显而易见的贫瘠——例如一个被反射的圆筒尽管很大,但像我这样一个有敏锐洞察力的人也不能把它和将我们这些开拓者带到这个星球上的时间滞留箱联系到一起。他们一遍遍地寻找这种作品只是徒劳。
在食堂吃过午饭和晚饭,稍做休息后,我废寝忘食地一直工作到第二天黎明。可那么长时间,我却一个开拓者也没碰到。里皮得说,他们可能在丝莱娜住过的草屋里为她守灵。想到我现在正常的工作条件,想到我既做艺术家又做代理商,时而奴颜卑膝,时而挑畔闹事,我就挺高兴一个人呆着。
我很自然地离开了我认为是最好的地方:文瓦的工作室。一天当中有好几次我都闻到从工作室的里屋冒出的刺鼻的草药或是化学药品的香味,那里就好像是炼丹士的炼丹房。我一走进去就发现那味道从那里冒出;里面有一大桶纤维染料,这些染料一定是文瓦从地球带过来的植物的根、叶、花、种子中提炼出来的,她把这些植物放在溶解液里许多年了。染桶上面挂着一排排刚染过的一束束细纱,一束有我胳膊那么粗;一束束成锥形的线挂在木钉上;一个个木拍挂在钩上像模糊的乒乓球拍。对面是一个个高到屋顶的架子,它们上面都盖着一匹匹皮毛或大宽布或平纹细布。在里面角落里,是一个精纺轮,旁边是一个有很多踏板的樱桃木制成的纺织机;在另一个角上,是一张两米长的桌子,上面放着一台锃新的缝纫机,那机器上有许多转盘。控制杆和附属装置,不愧为机械家族中的一员。屋子的中央,是文瓦留下的一小部分未做的工作。看到这些,我不禁想流泪。
亲爱的读者,称得上天才的人寥寥无几。即使有真才实学的人也不多,但天才……在那种伟大的天才的眼中,每一幅画都在讲述一个故事……一些心理学家认为每个人的头脑中都有天才的因子,天才都以力量,热情和美丽显示出来;而一些伤感主义者则认为天才生来就不被人发现,藏而不露,在枯燥的环境中浪费他的才能。而依我之见,从古至今,有无数人降生,而能被我们谨慎地称之为天才的不过一千人。
文瓦就有天才的因子。
她已浪费了她的天才。
布娃娃衣服。和玩具一起悬着的挂毯。空空的摇篮。
这一切的一切都在讲述一种深深的失落或是企盼,或是痛苦的悲剧,一切都是那么无情……这完全是一种将纺织品和染料连接起来的新画法,像那些一眼就能看出的点画法,立体派都已过时了……但是,你一睁眼,却什么也看不着。这是一种能看透深渊的眼界。
空空的摇篮。使人联想起私通的摇篮。文瓦具有天才的双眸,天才的双手,天才的大脑,但缺少天才的纯洁。没有。在她的作品里也没有。
“应该有更多的作品。”我声嘶力竭地喊到。
“你说什么?”里皮得问。
“这个女人在这干了六十多年了。她的作品一定不上这些。它们都在哪儿?”
“我想都在地下室的储藏室里……”
“带我去。”
里皮得紧张不安地看着我,好象我已不是发怒的我,而是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他领我走过水泥铺地的走廊,一路上不时地转过来不安地看着我,最后把我领到了一扇厚铁门前。“我想就在这下面。我不愿告诉你。”他转动把手。“打不开。”
“闪开。”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