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思利终于感到了真正的恐惧。突然,他内心的愤怒消失了,剩下的只有恐惧。
“噢。安娜……”
她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一下,“别让事情变得更糟,爸爸。”
他低下头,转身朝河边走去。枪已经不见了,他儿子站在船边。韦思利觉得自己像一只被鞭子抽了的狗,泪水顺着他的面颊流下来:“你让我觉得自己像只动物;所以你也会把我当成动物来对待。”
“你在说什么,老家伙?”安娜恶狠狠地说。
“把我带回村子,用铁链栓在房子外面。我总是这样对待那些捣乱的狗。”
“爸爸,我没有时间带你回克拉霍查。这几天鱼群越来越多,正是捕捞的好时机。只要你保证不再跟那些动物说话……”莫西看了他妻子一眼,“离孩子们远一点,好吗?”
韦思利弯下腰,捡起一截链子说:“为什么不干脆把我栓在树上?”
“我,我不能那么干!你是我父亲。孩子们会怎么说?”
“把我送到几百码外的斯桑塔河去,再把我栓在一棵树上。那样,不管再发生什么事,都与我与关。”
莫西和安娜交换了一下眼色说。“爸,我不想那么干。”
“那么,我会把箱子里的鱼扔回河里,只给渡鸦和狗留一条。我对这一切都厌倦了,没人愿意帮助我,我累了。”他说。
“就这么办吧,”安娜对她丈夫说,“如果不这样,我们就永远得像看孩子和看精神病人一样,看着他。”
“不管怎样,这正合你意,对吧?”韦思利刻薄地问。
莫西看看父亲,又看看妻子,他不知所措。韦思利对他儿子产生了一丝怜悯之情。最后,莫西走上前拿起铁链,又在一个工具箱里找了两只扣锁。
“是你逼我这么干的。”他直起腰说。
“我是在逼你做出决定,要么帮助我,要么遗弃我。”
莫西一脸怒容,把头一扬,抬腿就走。
“快点,让我们把这事了结了;我还有活要干呢。”
在离他们的鱼场三百码的斯桑塔河岸上,莫西用链子的一头捆住了韦思利的腰,把另一头牢牢地栓在树上。韦思利完全可以够到河水和灌木丛。
“我把今天的鱼捕完,就马上回来,好吗?”
韦思利没理他。
“见鬼。爸,只要你合作一点——”
韦思利冲他乱叫了一通。
莫西诅咒着,摇摇晃晃地朝下游走去。
西边的天空只剩下一缕淡淡的光线了。安娜向脑后捋了捋飘在额前的头发,说,“好吧,到时候啦。我来收拾这儿,你去接你父亲。”
收拾干净的鱼,装满了两只咸水缸,厨房里已经没有地方了。他们俩都累得筋疲力尽,孩子们却早已睡着几个小时了。
“好吧,我去接他。我想你给他弄点吃的,好吗?”
“当然。你要到早晨才能把他弄回来,莫西。”
“我知道。”
他急匆匆地穿过黑魆魆的树林。可是他恨不得能躺下睡上十个小时。斯桑塔河水在他的身边泊泪流淌,河里尽是产卵的鲑鱼,它们在这儿不会受到人类的搔扰,因为这时太浅,不能用捕鱼车。
他知道离栓着他父亲的那个地方已经很近了,可他怎么也找不着他。
“爸?爸,你在哪儿?”
附近树上有一只渡鸦“嘎”地大叫了一声,然后用清晰可辨的声音说:
“我们警告过他,如果他不按我们的要求做,他会受到惩罚的。以后我再给你细讲。”渡鸦向远处飞去。
莫西走到树根前,望着拖在地上的铁链。光滑的白桦树皮上有爪子的印迹;地上铁链圈里躺着一条鲑王鱼的遗骸,莫西从没见过这么大的鱼,显然跟他父亲的身高一样长。他面如死灰,毛骨悚然。河水还在汩汩流淌,一条鲑鱼欢跳着溅起水花。
远处传来一头饿狼的嗥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