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想教会孩子们认识事物。比如说,蒲公英的花是黄色的,闻起来就像春雨,它们的种子会消失在小阵雪里。我想知道那婴儿是男的还是女的?她说自己是在什么地方遇到孩子父亲的了吗?”
“嗯?”
“你在想什么?”
“噢,你瞧,我们坐在这儿,计划要个孩子。我们以前从未这样讨论过。但现在孩子太少了,健康的婴儿就更是稀罕物了。如果我们早知道健康的婴儿是多么珍贵,多么奇妙,这种情况就不会发生了。但是从前孩子太多,以至于我们的价值观被扭曲了。那些多余的婴儿被处理掉了。而仅仅保留那些少数强壮的幸存者。这看起来似乎是很自然的事情,多么扭曲的理由!然而对我们中许多人来说,它却似乎挺有道理。它使我们设计出‘以防万一’的武器。太荒谬了!”
他站起来,从她的身边走开,他的话留在那儿,在花丛间飘荡。他种了雏菊,这会使他想起棒球场边上种了雏菊的绿地。球场底线和球垒所摆放的角度就像由九个男孩用圆规、量角器、地理书、纸、铅笔、绳子和格尺所画出来的那样平直、准确。人们不需要抱怨说从第三垒到本垒比从第一垒到第二垒要远,或者是因为垒的摆放角度而使左撇子运动员有机可乘;其他人知道不是这样一回事。但那样的比赛只能是在过去,那时候你可以很容易地找到九个男孩,让他们花上几个小时在长着雏菊的绿地上划好场地,那时你甚至可以再另外纠齐九个孩子,拿着球棒和垒球,甚至有一些专业队员,他们向第一组的九个孩子挑战,和他们进行一场正式的比赛,他们把一块绿地变成棒球场,男孩子们上面撒欢儿地跑着。很多次他从地上拔起一枝雏菊,随身带着,直到花瓣凋落,他从浓浓的绿草的气味中再次想起过去,再次听到那些男孩们尖叫着抗议对方在本垒上侥幸脱险。
在大卫把这些雏菊从花蕾培育成花朵的时候,玛丽娅在花园的植物丛中开出了一块很小但很特殊的菜地。她把上等的西红柿煮熟,做成浓汤,然后再用调料和从祖母那儿学到的制汤秘诀重新煮一回。这是一种均匀的,红色的汤,是新鲜的西红柿的颜色,没有那种从罐头里倒出的浓浓的桔汁的味道。这汤可以使你享受一顿舒服的晚饭,很开胃,让人总盼着再尝尝下一道菜。她还记得自己坐在祖母那吱吱作响的饭桌旁,等着吃上一顿丰盛的周日晚餐的情景。晚餐由汤开始,热的或凉的。她的姐姐喜欢用勺子把汤舀出来,冒着热气时就咕噜咕噜地喝下去,而她弟弟则喜欢汤凉时用杯子喝。邻家院子里孩子们的嬉戏声和汤勺的叮当声,杯子的磨擦声以及家人的聊天声融合在一起。这些往事,就像少女时代每天早上用的桔汁牙膏的味道一样亲切。
夏天,当大卫伺弄那些雏菊时,玛丽娅迷上了一些黑刺莓的藤条,这些藤条顺着一个旧日的野生葡萄架攀援在篱笆上。经过几次失败之后,葡萄树终于结出了葡萄,并且酿出了淡紫色的葡萄酒,这使她想起小时候穿的一件上丧,上衣的袖子用淡紫色的缎带系在肘部上边,露出晒黑的胳膊,胳膊上没有疤和流脓的疮,也不知道什么叫酸痛。她甚至能看见姐姐在用灵巧的手指为她编辫子,并说道,“有一天我要穿上白色的结婚礼服,动起来就像有云彩在我周围飘动着,礼服上要有紫色的丝带,只是为了好玩儿。毕竟结婚礼服不能太古板严肃了。”
她还种了甜瓜,这使她想起十几个表兄妹一起玩耍时充满笑声和尖叫声的夏夜。他们知道一条冰凉的小溪,人们把罗马甜瓜和西瓜泡在里面,在炎热而神秘的夏夜里,他们睡不着时便把瓜砸开吃掉。
花园里的食物对于生活来说是必需的,但种植它们的过程也同样重要。每到春天,当第一丝绿色从长长的灰色的土路斜坡上蹿出来时,大卫和玛丽娅就会一起欢欣鼓舞。
他们是“死亡之周”后不久在宾夕法尼亚州一家看护中心认识的。在一群可怜的幸存者中间,他们从第一次见面就呆在一起,是一对儿。在漫长而痛苦的日子里,他们打发时间的方法就是计划着一旦身体允许,他们就一起离开那儿。他们是在早春时离开看护中心的,经过弗吉尼亚州一直向南,到达了北卡罗来纳州。他们直在找房子,最后选中了一座有宽敞的窗户和高高的屋顶的房子。房子坐落在河边低缓连绵的田埂上,很气派,房了是用石头砌的,周围有老橡树环绕,这些老橡树使他们得以在这个没有空调的地方度过一个还算凉爽的南方酷夏。三根烟囱在石板屋顶上骄傲的耸立着,他们俩人一致同意这是个不错的家,可以使他们过得很舒服,也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