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常,在寂静的夜晚,
睡眠的锁链还未将我捆绑,
甜蜜的回忆给我的周围
带来了昔日的光……
慢玻璃从—种科学的新奇玩意发展到相当的工业规模只用了几年时间。使我们这些诗人——我们中间那些仍然相信百合花虽死但美丽仍在的人——大感吃惊的是,这个工业的“门面”与其他任何工业并无两样。有价格昂贵的优质风景窗,也有便宜得多的低劣品。以年为计算单位的厚度是价格的重要因素,不过,某一时间的实际厚度,或称“状态”,也是重要的考虑因素。
即便是借助目前最精密的工程技术,厚度控制仍然是一项带有几分碰运气的工作。—个较大的误差可以意味着一块预期5年厚的玻璃变成了5年半厚,于是夏天进入的光线出现于冬天;而一个细微的误差可以意味着中午的太阳却在午夜时光芒旧射了。这种与实际时间的不一致性有其独特的魅力——比如许多夜班工人就喜欢有他们自己私人的“时区”——但一般来说,购买与实际时间紧密同步的风景窗要来得贵。
哈根说完以后,塞丽娜看上去仍是不太相信的样子。她几乎难以察觉地摇摇头,我意识到哈根刚才用的方法不对头。突然一阵凉风吹动了她头发上的合金头盔,几乎万里无云的天空在我们周围落下翻滚着的干净大雨滴。
“我现在就给你开一张支票,”我很干脆地说,与此同时看见塞丽娜的绿眼睛眯成三角形愤怒地看看我的脸。“你能安排交货吗?”
“啊,交货不成问题,”哈根说,站了起来。“不过,你不想随身带走这些玻璃吗?”
“当然,我愿意随身带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这样不加思索就相信了我的支票,我反而感到有几分自惭。
“我从架子上取下一块玻璃给你。你在这里稍等一会。还要把它装进一只手提窗框里,这用不了多久。”
哈根瘸着腿走下斜坡,那里连续排列看许多窗户。透过一些窗户可以看见林赫湖方向正是阳光明媚,而从其他窗子看却是阴云密布,有几扇则干脆就是黑乎乎的。
塞丽娜将外衣领子拉到喉咙口。“他至少也应该请我们进屋去等。路过这里的傻瓜可不多,他是怠慢不起的。”
我克制着不去理睬这些阴阳怪气的话,专心写支票。一颗特大的雨滴击中我的指关节,溅在粉红色的纸上淅沥作响。
“好吧,”我说,“让我们转移到屋檐下,等他回来。”你真可恶,我想,同时感到这个婚姻完全是个大错误。我—定是个傻瓜才要了你。一个大傻瓜,比傻瓜还要傻——现在你已经紧紧俘虏了我的一部分,我是永生永世逃脱不了了。
我随塞丽娜跑向农舍墙边,感到自己的肠胃在痛苦地抽搐。窗户里面,整洁的起居室生着火,但却空无一人,只有孩子的玩具撒满一地。有字母积木和一辆颜色极象刚削皮的胡萝卜的独轮小车。
在我向里张望时,男孩从另—间房间跑进来,一进来就用脚踢积木。他没有注意到我。过了一会,年轻女子走了进来,将男孩举起绕膝转了几圈,快乐而纵情地笑着。她象刚才那样走近窗口。我不自然地笑笑,但她和男孩都没有什么反应。
我的前额泛起一阵冰凉的刺痛。难道他们两人都是盲人?我侧着身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