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小时的紧张工作以后,一切都准备好了,我又重新向贝塔提问,存储器的指数从零移到了百分之五,这起码说明贝塔在工作了,而打印在输出的端纸带上的答案,正如我事先期望的那样,只是我亲手输入内容的翻版。我很清楚,梅尔斯说得神乎其神的什么“逻辑线路中的可变电路及其任意的复杂度”等等,并没有在起作用。
我向贝塔提出了一个又一个同样的问题并照例得到一个又一个同样的回答。我的问题是“黑暗是什么?”而贝塔始终严格回答说:“黑暗就是没有光明。”而这正是重复了我——杰克卢瓦尔所输送进去的一对矛盾概念:“光明就是没有黑暗。”
严格来说,这两个论断都不是真的,例如瞎子就从来既没有感受到过黑暗,也没有感受过光明。他对于这两者都无从理解。
多少世纪以来人类就像瞎子一样在摸索这永恒宇宙无边无际的内容,许多东西是我们人类的五种知觉感官所不能感知的。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大自然就是在把人类放在这多维宇宙的三维空间门槛上,让人类向它提出各种大胆的问题。
我看得出,关于黑暗与光明在定义上的恶性循环怪圈正在继续困扰着电脑,因为随着每次同样问题的提出,贝塔的外壳就震动得越来越厉害,最后在贝塔的内部就出现了短路,于是它就“咽气”了。其实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只是设计者搞的一个鬼花样,让机器像维多利亚王朝时期的贵夫人一样,一遇到麻烦就歇斯底里地昏厥过去罢了。
但是贝塔不能回避这个一丝不苟的问题,于是它就一个短路接着一个短路,所以我决定动手把已烧断的保险丝换上“自制”的粗导线,这可是冒险之举。
“放聪明一些,你这木头脑袋,趁现在还不太晚,”我向贝塔劝告说,“要么好好用自己的脑子想一想,要么你就要完蛋啦,随你挑选!”
很难想象,如果雷纳德知道这里所发生的一切,他会说些什么。我想大概会送我去坐牢吧。但是这一切值得冒险一试,我深信如果贝塔经过一番哪怕是痛苦的努力,它是能够回答出原来所谢绝的问题的。
一开始它在轻微地颤动,发出哼哼的呻吟与号叫声,而我索性站上去并骂了它一句。一团烟雾从这台备受煎熬的机器内部冒了出来,但贝塔却奇迹般地没被烧坏。它逐渐平息下来,啸叫和呻吟被平稳的嗡嗡声所代替。贝塔终于以某种方式找到了它的出路!我等待着它的回答。
输出端的纸带开始动作,我从它上面念出“黑暗存在于内部,光明存在于外部。黑暗是要通过否定光明来定义的,但要作进一步回答时信息不足”。
这正是我需要的东西!对贝塔所回答的内容我并不感兴趣,主要的一点是:贝塔在思索了。它抛开了某个知识又去比照其他的知识,然后贝塔得出了新的而且是不同凡响的结论。它还为我补充了关于光明的说法。毫无疑问,贝塔是在进行思索。
事情极为顺利!剩下来的只需向它输入我们已知的一切的全部信息,掺上对应的不太理智的思维,那么这时贝塔就可以有效地回答比较严肃的问题,例如可以问它“依您看来,如果人们要想摆脱经济上的困难,他该怎么办?”等等。问题当然不要太难,那种很难的问题如果交给贝塔,只是在白白浪费时间。我敢打赌,贝塔的回答一定是“再见”!
无论如何,梅尔斯现在可以不必担心他的饭碗了,而雷纳德这家伙现在也应当付给我工钱。如果运气好的话,我也许还能还掉欠梅尔斯的债务。但可别太乐观,因为我过于了解雷纳德这种人了。
我还发现有些事情是我误会了:那门并没有被反锁,只是我转动把手的方向弄反了而已。当我把结果通知雷纳德时,他相当惊奇并大大高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