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很快了解到,斯克卢伯是一个将精神看得比躯体来得重要的人。他大约有6.5英尺高,160磅重,—双沉思的棕色大眼睛像两颗浮在一碗速溶奶粉上的巧克力薄荷糖从远处看着你。他热情地请乔进屋并脱去外衣,乔接受了。他挤进去坐在一张折叠式桌子边的板凳上。
连浴室有3个房间,总面积比自己的一间半单身小套还小。房间与卧室之间没有门,他可以看见卧室内三个三层床一直叠到天花板。
对于他随便问起的问题,斯克卢伯的语气显得懊丧:“7个。7个孩子,我妻子和我。孩子们似乎把每分钟都花在公寓活动中心了。我妻子去上班。这里只是在早饭、晚饭和睡觉时才挤起来。”
乔敷衍了几句。与此同时却一直在想,在这样的环境下,一个充实的灵魂要比一个充实的躯体舒服得多了。
他估计其余的家庭成员很快就会回来,是讨论自己问题的时候了。
他简短讲述了自己的遭遇,对于敏锐的斯克卢伯提出的若干具体问题则加以补充。乔想,这个人或许是精神方面的专家,不过他看来很了解周围的严酷世界。他萌生出一点希望。
他的乐观态度很快被斯克卢伯压得粉碎。
后者坦率地告诉他,在他与验尸事务所的交往中,他遇到的“故障”要比顺顺当当的场合来得多。不久前,在同一天内,有人就把一个该做木乃伊的尸体焚化了,把一个该焚化的尸体做了木乃伊,两者的亲戚都来找过斯克卢伯。比较而言,机器人要比偶尔出现的人类办事人员要牢靠一些,后者几乎无例外地往主电脑里输入错误的资料。至于丹伯里市区的首席验尸官,斯克卢伯也怀疑他不是人类,因为他的决定十分武断和无情。不过,他知道这方面的讨论无助于解决问题,便问斯克卢伯能否想出其他办法让他摆脱当前的绝望境地。
斯克卢伯也想不出什么切实可行的主意。
就在他们把可能性一一排除时,斯克卢伯家的其余成员一个接一个地回家来睡觉了。几个年幼的孩子想喝牛奶,乔也在一劝再劝下接受了一杯他想往已久的咖啡。其实,这不过仅仅是5个小时前,在他却恍同隔世了。斯克卢伯用的是他的户主身份卡,乔瞧见即使挤在这样小的住所里,这个家也出现了赤字。想到供应这一大家子的吃穿会有多么艰难,他顿觉不好意恩起来,面颊也罕见地有些发红。
孩子们和斯克卢伯太太上床休息后,乔和斯克卢伯又谈了一会,可是很清楚,这里找不到解决的办法。
斯先卢伯答应将提交他能想到的尽可能多的表格,哪怕只与乔的情况有一丁点的联系都行,不过能否迅速了结此案,他也没有什么把握。他提出让乔住下,吃饭也没有问题。
虽说他是诚心诚意,乔明白在这种情形下根本没有可能。他尽量显得从容不迫地结束了他们的谈话。
回到公园已将近半夜12点了,乔仔细挑选了一个由茂密的灌木围绕的隐蔽处,上方悬着一棵本地新英格兰的橡树。
他躺下,用茄克衫垫着头,直到这时他才意识到他已经累垮了。他思考着摆脱困境的办法,尽管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他还是进入了既深沉又不安的梦境。他梦见在一条长而弯的走廊里奔跑,走廊的墙壁有节奏地跳动着,像是要把他挤死。奇怪的是,无论他向哪个方向跑,总能看见前头有一条黑乎乎的胡同。
忽然,他隐约听见—个咄咄逼人、无音调变化的声音。他慢慢坐起来,看见机器人门卫站立在他跟前,周围是漆黑一片的公园。
“天黑以后停留在道路以外的地方是禁止的!”门卫重复了一遍。
乔已经做不出什么反应了,他累坏了,也完全丧失了勇气。他想不出可以做什么,所以干脆听天由命地躺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