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是很不寻常。不过我们可以待会儿再谈价钱……或者我也可以和中央谷谈价钱。现在我只想知道你们到底能不能做。”
“唔……”他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等一下。”他拿起电话,说:“欧宝,帮我接贝奎斯博士。”我没听到接下来的对话内容,因为他打开了私密防护设备。但过没多久,他就放下电话对着我微笑,仿佛某个有钱的伯父刚刚过世似的。“先生,好消息!我刚才忘了一件事,最早的成功实验就是在猫身上进行的。针对猫的技术和关键因素,都已经完全确立了。事实上,在马里兰州安那波里斯的海军研究实验室,就有一只猫已经冬眠了二十年,现在仍然活着。”
“我以为他们打下华盛顿的时候,就已彻底摧毁了海军实验室,难道不是吗?”
“只是地面上的建筑物而已,先生,地底深处的部分没事。而这正是这项技术已臻完美的明证;有两年多的时间,那只动物无人照顾,只有自动机械在维护……然而它仍然活着,没有改变,没有老化。就像您会活下去一样,先生,无论您决定要把您自己托给互助多长一段时间。”
我觉得他好像要在胸前画十字似的。“行了,行了,那么我们就接着谈价钱吧。”
这件事牵涉到四个因素:第一点,我们冬眠时期内的照护费用要怎么付;第二点,我希望让我们两个睡多久;第三点,当我在冷藏柜里的时候,我想要对自己的钱做什么样的投资;最后一点,万一我就这么一睡不醒,那要怎么处理。
我终于选定公元二○○○年,一个漂亮的整数,而且距今只有三十年。我怕万一隔得太久,我会完全抓不住时势。在过去三十年(我的一辈子)之间的变化,已足以让一个人吓掉眼珠子──两次大战和十几次小战、共产主义垮台、大恐慌、人造卫星、采用原子能……哎呀,我小时候他们甚至连“多变形态”都没有。
我可能会觉得公元二○○○年非常令人困惑。但假如我不跳那么远,贝丽根本不会有时间长出一组漂亮的皱纹。
谈到钱要如何投资的时候,我并不考虑政府公债和其他保守型的投资;我们的财政体系纳入了通货膨胀。我决定继续握着帮佣姑娘的股份,把现金放到其他的普通股,再特别留意某几个我认为会成长的趋势。自动化工业一定会成长的。我也挑了一家旧金山的肥料公司;他们一直在进行酵母和食用藻类的实验──人口一年比一年多,而牛排不会变得比较便宜。至于剩下来的钱,我请他放进他们公司的管理型信托基金。
但是,真正的抉择是,万一我在冬眠期间死掉该怎么办。这家公司宣称,我会活过三十年冬眠的机率绝对超过七成……而无论你赌大或赌小,他们都会跟。赌注的彩金并不是对等的,而我也不会如此冀望;任何正当的赌局都有庄家抽头的规矩。只有不正派的赌徒,才会说要给笨蛋最好的报酬,而保险是个合法化的赌博。世界上历史最悠久也最有声誉的保险公司,伦敦的劳依兹会毫不犹豫──对于任何赌注,劳依兹的佐理人都愿意让你押大或押小。但别期望投注的赔率会高于平均值;“我们的包尔先生”身上穿的订制西装总得有人付帐。
我选择万一我死掉的话,每一分钱都会进入公司信托基金……包尔先生差点要吻我,让我不禁怀疑那种“七成”的机会到底有多乐观。但我仍然决定这么做,因为如此一来,我就有权利继承(如果我活下来)每个做出同样选择的人(如果他们死掉)所留下的财产,就像玩俄罗斯轮盘的生还者可以拾起筹码一样……而保险公司就照例像赌场那样抽成。
对于每项赌注,我都挑了可能报酬率最高的选择,而且完全没有以防万一猜错的避险;包尔先生爱死我了,就像赌场主人爱一直押零的笨蛋一样。我们才刚谈妥我的财产处理,他就急着为彼得订个公道的条件;我们谈妥以人类费用的百分之十五来支付彼得的冬眠,也另外为它拟了一份合约。
剩下来的就是法院同意和体检的事项了。我不太担心体检;我的直觉是,一旦我选择让公司赌我会死,那么即使到了黑死病末期,他们还是会接受我。但我以为得到法官的批准可能需要冗长的手续。这是个必要的程序,因为一名冬眠中的客户,在法律上属于托管的范围,虽然活着,却无自主能力。
我根本不必担心。我们的包尔先生准备了十九种不同的文件,全都是一式四份。我签名签到手指差点抽筋,而等到我准备去体检的时候,有个信差匆匆忙忙送走文件;我根本连法官也没见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