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的。柳树?”“柳树”拾起头,不愿挪窝。
“帐篷,柳树。带莫莉去帐篷,她是个好女孩。”狗把头歪向一边,一动不动。
我跪在她旁边,到现在她已陪了我六年。我摩挲着她像兔子一样柔软的耳朵,小声说,“柳树,亲爱的,我要用风笛,我急需它。告诉莫莉它在哪儿。带莫莉去帐篷,到驴车那儿去。
别伤害她。”莫莉不信任地看着狗,那狗在细致地打量她。
我拽着莫莉的脏手,放在“柳树”的鼻子前。莫莉尖叫起来,但没有把手抽回,可能是害伯那样做“柳树”会咬她。
“是朋友。”当“柳树”嗅那只小黑手时我缓缓地说,“帐篷,驴车,走吧!”
显然,我最终表达清楚了,“柳树”向前狂奔,只回头看莫莉是否跟着。几分钟后,莫莉回来了。
攥着风笛的低音管。我悄悄骂了一句;风笛肯定得走调了,但至少它在这儿。
马上,我把风囊夹在腋下,把低音管放在肩上。然后我往风囊里吹气,用闲着的那只手拍低音管正调。
像平时演奏一样,我闭上眼睛等韵律降临。我先吹了个进行曲;我的手指寻找那些仪式用的音调和节奏。我继续闭着眼睛,开始想象风被这音乐的魔力吹开。
风笛是我的乐器中惟一一个曾感受过热血生命的。在我的梦中,汤姆吹着有生命的笛子而使树枝断裂——现在我吹一个有过生命的乐器,祈望它多少能救急。十分钟的凝神吹奏后,我睁开眼,发现一切如旧。在跳动的火把中,我看见无数眼睛盯着我,手上脸上都沾着泥迹血迹。汤姆快要死了,而音乐不肯回应我。这真是个愚蠢的主意;我只得接受衰老的现实了。
但汤姆在微笑。
我合上眼睛,均匀地向囊口吹气,保持音管的音调清冽如利刃。音乐必须有型有款。必须有目的。我想象着从低音管流淌出的声音溶成紫色的溪流,从指管里泻出声音织成一片蓝色。
我看那蓝紫色像一条条光线,从音管中飘出.沿着将汤姆压住的巨树树干飘上飘下。乐声越来越大,直到震耳欲聋。我还在吹着,幻想一条条长长的光带围在树上,将它勒紧。
风笛在我手中复活了;我把生命吹进它绷紧的皮肤。在我闭着眼睛的幻想中,树被裹着紫色蓝色.我几乎看不见树干了。
起来!我想。把我的气息寄予有生命的呜咽的音管。起来!乐声轰鸣,让我失去听觉,停止思想。我几乎无法站直。乐声狂啸,像是在烈火熊熊的地狱中,像是狼群在我耳边嗥叫。
最后我再也坚持不住了,气囊从我齿边滑落,我精疲力竭,吹出最后几声无力的旋律。乐音渐无,但余音残存,最后消失了,我也恢复了呼吸。
我睁眼,一切如故,火把和严肃的面孔组成的平静场面。但我发现汤姆完整地躺在我前面距树三四英尺的地方,头在安妮盘着的腿上。他的眼睛忽开忽闭,看了我一眼,笑了笑,然后脸色黯淡,又合上了眼睛。音管在我手中变得无比地重,我任由它滑落在地面,无法集中思想去顾及音管是否撞裂或是气囊是否被戳破。一会儿之后,我也跟着倒在地上。
当我醒来时,我躺在一块脏兮兮的稻草地铺上。“王子”蜷在我的脖子旁,我一动,他就眨了眨灰绿色的眼睛,胆怯地伸了下懒腰,好像他不知道正睡在我身边似的。可能要过几周他才会原谅我昨晚制造的噪音。
“乐师?”是安妮谨慎的声音,我翻身侧卧,肩膀后背一阵强烈的疼痛和酸麻。一条粗糙的舌头舔着我的面颊,我把“柳树”急嗅的鼻子推开。
“她没让任何人碰您。”安妮的声音听起来又小又敬畏,好像柳树的忠诚对她来说是超常的。
“她是那样的。”我瓮瓮地说,我的喉咙干痛。我感激地接过安妮递我的那杯水。我试图笑一笑。“柳树在我睡觉时,必定守卫的。她把这看成她的职责和特权。”
安妮笑了,她的脸被折磨得很憔悴,但是在她脸上看不到希望也看不到绝望。房间里点着三盏红色陶器制成的油灯,发着柔柔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