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有些愚蠢,因为他刚从地里回来。但对我这样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乐师来说还算恰当。
而且这问题多少能让他恢复最初的热情。“笛子在家里,我可以去龋”我缓缓地点头,漫无目的地四处看。“记不住那些面孔了,”我嘀咕着,好像在和风说话,“但音乐是人的代表,所以,我不会忘记他的。我要听你的演奏,这样我会更清楚地记住你。”
无疑是受到了赞美,他鞠了一躬,结结巴巴地急忙说对不起,然后就跑向一个土墙木顶的窝棚。实际上,那是他的家。我曾在无数宫廷里为国王们演奏过,他们甚至不会把老鼠养在这么脏的地方但音乐并不在意周围环境是否浮华而且我认为我只把汤姆的笛乐作为他天资禀赋的反映。
当我哄“王子”出去时,他心怀怨恨。我恨不得向在座所有人说。“王子”的黑皮上有一簇明显的白毛,对此他十分难为情,总是低着头,遮住脖子上那块白色。当然就是那些白毛曾在他溺水时救他一命,没让他去见闻罗王。但每当有人碰他脖子上的那块毛,他赶忙摇动尾巴。他愿意想象自己是个影子。
我伸手去拿竖琴箱,又犹豫了——昼夜温差、颠簸的路面、单是一段时间没用都会使那些音色美妙的琴弦变调。而且我还得留些保留节目作日后的表演。所以,我只拿出一套次中音中提琴。虽然这些六弦提琴走调走得比竖琴厉害,至少我只须摆弄六根弦,而竖琴有三十三根弦。而且虽然六弦提琴柱总把音调拔得特高,我可以用手指把它们渐渐地调整过来。除此以外,六弦提琴的琴声出了名的低柔,在我们演奏的时候,能让听众靠近些。
等汤姆攥着布包回来,我已经把六弦提琴支在两腿间,调准了其中五根琴弦的调。我把琴弓拉过第五根和那跑调的第六根弦,扭第六根弦栓,直到它正了调。音调终于和谐了,就像一只海鸟适应了大海的波涛。就是这和谐的弦乐使我年轻了许多岁,童心再现。
在我的点头示意下,汤姆拿出他的笛子。现在他可以生动地印在我的脑海中了。笛子是深褐色木料制成的,那种木料我叫不上名字。它有三英尺长,像我的手腕一样粗。它并未多加修饰,只是一根带孔的光滑的木棍。从它的型号看,它能吹出深沉宽广的音色。我意识到本该拿出低音琴来配笛子的深沉乐音,而不是这根高音的。但已经太晚了。
“汤姆,先给我吹一段。”我说。恍惚地笑了笑,以示我的心不在焉。因为我发现即使最自信的音乐家面对直接的审查也会发抖。而且在汤姆看着那个粗壮、可笑的笨家伙时,看他紧张的手指我知道他吹得并不自在。
很显然其他村民挤进来看热闹了,“汤姆要表演了”和“快来看我们的汤姆”的嘀咕声,在人群中传开,来的人越来越多。到最后,我简直怀疑全镇只有五个人没来,还是因为耳聋。
汤姆突然吹了个刺耳的音符,我感到他在焦虑地盯着我,但我教那些临场发抖和没有天资的学生不要畏缩都教烦了。他深吸了一口气,又吹了起来,这次我从余光中看到,他的眼睛也闭上了。棒极了——如果我们不被视觉所扰,音乐的魔力会很容易降临在我们身上。
那旋律是支简单的民谣,我曾在各种场合听过无数次了。他的手指滑来滑去,乐声颤颤悠悠,但我能听出他有音乐天分。我知道他的手指不是经常这样,只是紧张罢了。确实,第二次通过最后的合奏,汤姆的手指已灵活自如地延缓层音了,甚至于即将结束时,吹出一声优美动人的颤音。
“我现在记住你了。”我说。此时,余音渐失,汤姆睁开了眼睛。他高兴得红了脸。“汤姆,你可以原谅一个老妇人吗?你的演奏实在不该被忘掉。”
汤姆的脸上露出傻乎乎的微笑,他接着扭头向别处看。“你看这么多人。”他咕哝着。
“是啊!对了,汤姆,如果你可以弹a调,我会和上你的音。”虽然我生来就有音乐天赋,听得出我头脑中正确的音调,但当汤姆的笛音比我的六弦提琴所能弹的低四分之一调时——我非常乐意迁就他。
汤姆不安地看着我。“弹……什么?”
我诧异了——他技艺如此纯熟却未受过正规训练。“把两个手指放在最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