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惊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晚上开过会之后,马特回到了旅馆,会议的时间差不多都用来验看残骸了。
如凯斯所说的,这是没有希望的。但是,目光一盯住使不可能的迷梦得以实现的那种东西的残存部分,就有一种不可言传的感觉。马特感到有一种强烈的欲望,极想伸手摸摸那堆东西,用纯意志的力量把它变成原来的装置,好象相信其可能,就能使其成为可能似的。
他想,这件事难道没有什么实际意义吗?邓宁相信它能够做到,并已经做到了,然而,在科学界享有盛名的人则认为这种事情是不可能的——
马特在旅馆的房间里,坐在床沿上,透过窗户向外望去,目光越过黑夜中城市里的万家灯火。有些事物,你不得不承认是不可能的,科学的基础不仅要建立在可能的概念之上,而且要建立在不可能的概念之上。
永恒运动。
点金术士的迷梦——不管怎样,点金术士曾这样梦想过。
反重力——
人们在征服大自然的过程中所积累的全部经验表明,这些事情是办不到的。你不得不为自己规定一些界限,不得不使你的工作受到一些绝然不可能的事情的限制,否则,你就会为探索无形的奥秘,或希求在砖墙上画门可行而徒费毕生精力。
或者,梦想制造一块魔毯。
他站起来,踱到窗前。一种隐隐约约的惶惑之感油然升起,整个下午都在使他惶惶不安,现在他确认了这种不安的来源。可能与不可能的界限划在哪里呢?界限是必定要划的,这一点他确信无疑。
以前曾划过一次界限,而且划得相当明确。在十九世纪九十年代,人们掩卷止步,那时,伟大的学究们认为科学已经囊括整个宇宙,所有未知的事物皆系绝然不可能者。
那时出现的,有镭、X射线管、相对论和宇宙射线。
界限消失了。现在的界限又在何处?几小时前,他尚可说能相当精确地划出界限,但今天晚上却无从知道了。
他上床睡了,一个半小时后又爬起来,给肯尼思伯克利打电话,时钟所指已近午夜,但那又何妨呢。
“伯克,”他对着话筒说,“我是马特。我刚才一直在想,大家都要去看邓宁的实验室和藏书室。明天上午你能否安排我先去那里?就你我两个人,我想赶在别人的前面。”
“我想是可以设法安排的。”伯克说,“凯斯希望你们每个人都按自己的愿望去工作,明天再详细告诉你。我尽早去找你。”
夜间下了一场雨,伯克驱车来找马特的,整个城市雾霭弥漫,使他们周围的一切变得更加模糊不清了。
“凯斯并不十分赞同这样做,”他们驱车离开旅馆时,伯克说,“这会使一些人发疯的。但是,坦率地说,我敢担保他确信你是全班最有希望获得成功的一个。”
马特咕哝着说:“我倒说最没希望,我不敢说我相信邓宁未曾有过严重的挫折。”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一定会成功的,但这要慢慢来,对你来说就更容易一些。你是这个小组里最年轻的人。凯斯认为,一些年事较高的人可能要竭尽全力证明邓宁绝不可能办到。你对此作何感想呢?你是否也打算这样做,还是想竭力查清邓宁曾经做过的事?”
“任何事情,象邓宁这样的怪人能做的,我纳格尔就能做双份——只要我纳格尔确信是邓宁做过的事。”
伯克把头向后一仰,大笑起来。“伙计,凯斯一定会对你格外垂青,他一直担心走遍全国也找不到一个真正想作一番尝试的能人呢。”
邓宁的住处在城里一个破烂不堪但曾一度时髦的地方,拥有这份庞大财产的房产主,支付不起维护费用,就把这地方卖给了有能力经营的人。
听说,这所房子实际上属邓宁的一个叔父所有,但至今也没找到他。
在前门入口处站着一个值勤卫兵,伯克和马特出示证件时,卫兵点了点头。
“邓宁的实验室和车间在一层,”伯克说,“楼上是他的藏书室。仓库在三层楼上的一个卧室里,其余的房间都空着未用。看样子,膳食大都好象在后面的厨房做的,他留下了一个储存丰富的食品橱。你想从哪里看起?”
“走马观花,从实验室看起吧,我想看看它的布局。”
在入口处过道的右侧,伯克带他看了一个小而设备极好的化学实验室。看起来,这个地方得到了充分利用,但却整齐洁净。工作台上摆着一套螯合式分馏装置。
“搜遍整个地方,唯一的一篇文字几乎就是在一张小便笺上发现的,”伯克说,“潦草地做了些没有任何分子式或反应方程式的演算。”
马特咕哝了几声,就朝邻近的房间走去。这里是人们更加熟悉的电子实验员的一个摊子。然而,就是在这里,人们发现了工作细心的人留下的明显痕迹。这里有精心装配的手提式线路板,试验导线用胶皮线或屏蔽线细心做成,采用夹子连接法,而屏弃了草率地剥掉护层并固定在终端上的惯用的长短不一的不同颜色连接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