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心里一阵紧张。鲍特瑞并没想让她回到学校去,尤其不是在理论考古学方面,更何况是他的嗤之以鼻的劲敌罗贝尔了。鲍特瑞几乎很少信任其他领域的考古学家,对理论学家们更是不屑一顾。罗贝尔后来也曾劝说过玛雅不要再回去为鲍特瑞工作了。玛雅却认为鲍特瑞有雄厚的资金,而且他也并不是徒有虚名的。的确,有一次罗贝尔也承认,鲍特瑞尽管很傲慢,但他还是很优秀的。但是,现在她的顾问以极富特色的夸张又补充道,鲍特瑞就像他挖出的那些废墟一样陈腐不堪。
可是鲍特瑞打算去白令尼亚,正好是玛雅的博士论文研究课题。而罗贝尔不去那里,而且玛网雅在考古方面的敏锐直觉是很少见的。不管你喜不喜欢,玛雅和鲍特瑞彼此都需要对方。
吉松拍了拍她的肩膀,玛雅转回身,穿着这样笨重的潜水服,这并不轻松。他手里拿着通向“菲利浦”号潜水舱的光纤电缆的另一端,“现在我要为你接通联络。”
“我准备好了。”她感觉到青松在她头盔后面摸索着,然后手拿开了。“路德?你能听到我说话吗?”“既洪亮又清晰,玛雅”。路德在干燥温暖的潜艇里说话。“我想要接近那个帐篷”。她又止住了话,发现自己意用伊纳拉的惯用语“靠近挖掘点”。
“罗杰。”
她身体前倾顶着海水的浮力,一步步向前走,当她走近时,那些在挖掘点周围的黑衣身影主动退到两侧为她让路。
玛雅向右边挖了一会儿,直觉告诉她这就是那条小路。她告诉路德打开P-amp。然后她屏住呼吸,倒计算数回到了恍惚。
一个冰冷的海浪向她冲刷过来,她一身轻装沿着一条小路走向皮帐篷。当时是年底,太阳离开地平线很近,虽然没风,却冷得刺骨。玛雅、伊纳拉在帐篷前放慢了脚步。出于恐惧她一下变得忐忑不安。可是怕什么呢?玛雅在寻找原因,觉得伊纳拉右臂上隐隐作痛,伊纳拉自言自语道:“一个下贱的女人,一个糟糕的皮毛清理工。”两天前,阿瓦鲁便捕猎回来了。他对伊纳拉清洗的海豹并不满意。她收拾得虽然很彻底,但阿瓦鲁却认为他活干得不够快,玛雅听到了她怒气冲冲的声音“你--你真让你的丈夫丢脸!阿--你这个没用的女人!”
玛雅搜寻着她女主人的记忆,认为伊纳拉并没有错,她的轮理奥米塔其实比她干得还慢,但她丈夫并没有打她。而且伊纳拉的母亲,外祖母,一再强调毛皮一定要刮得净--即使费点时间也值得,一定不要留任何脂肪在皮子上面以防皮子腐烂。
猎人们在捕到海豹后,要把海豹骨摘出后还给大海,因为海豹女神希望孩子们的骨头能留在海里。这样它们的灵魂能返回到她的身边。其实,阿瓦鲁在剔骨时并没做得很干净,而他割皮技术很糟。很难用来做上好的皮衣。但玛雅知道伊纳拉怎么也不敢冒着触怒她丈夫的危险告诉他实情。
伊纳拉站在草棚的过道里瑟瑟发抖。她不理解阿瓦鲁,也许有一两次爸爸因为妈妈让他出丑而打她,但她妈妈一向邻居们大喊求助爸爸就伸手了,妈妈身上从没留下过瘀伤。而且一小时过后,妈妈爸爸就会在皮褥子下面开怀大笑了。阿瓦鲁总是怒气冲冲,他从来没有跟她笑过。
在草棚里,她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阿瓦鲁庞大的身材,“你怎么这么慢”。他咕噜着,“你脚是石头吗?你这个倒霉的女人。”
伊纳拉感到脸颊上发烧般的疼痛,她绊倒在地上,满嘴鲜血和泥土,她想不通,自己为什么犯了这样一个错误,为什么上天会把我交给这样一个男人来做我的丈夫?
这间小休息舱只能容纳五到八个人舒服躺在里面,所以当十二个工人--几乎是在现场的全部工人都挤进来围在显示屏周围时,这里的空气令人窒息,要等到什么时候啊?在一处嗡嗡的谈话中,“对赌博我早就厌烦了”。“嘿,这对你有好处,”路德说,有几个哄堂大笑。
玛雅对路德说,“我对这次采访感到奇怪。鲍特瑞一直很谨慎的,他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决不会理会新闻界的。”
路德摇了摇头,“在你返校那几年,他变了很多。他很少在现场停留。他好像对在纽约时报上发表文章比在考古报上更感兴趣。我猜这就是名誉和年纪对人的影响吧。”
有人嘘了一声:“开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