机器人来了。“叫我干什么,阁下?”
“混蛋,用你的超级探测器探一探,现在我的体重是多少!”
稍停片刻,机器人一本正经地说,“一百七十九磅十一盎司,卡迈克先生。”
“好啦,好啦!我存进你程序里的原定计划是从192磅降到180磅,”卡迈克胜利地喊道。“所以只要体重不增加,我就用不着你照管了。我敢打赌他们也和我一样。艾丝尔!梅拉!乔依!上楼过磅!”
然而机器人却用怜悯的目光盯着他说,“先生,我体内没有任何一种记录表明你们的体重将减轻到何处为止。”
“什么?”
“我检查过我所有的程序储存磁带。有一条磁带是关于减轻体重的,可是上面没有标明任何terminus ad quem(极限)。”
卡迈克喘了一口粗气,向后踉跄了三步。他双腿发颤,感到乔依在用胳膊架着他。卡迈克嘟囔说:“可是我以为——肯定我们先前的确——我记得我们曾经告诉过你……”
他感到饥饿在咬啮他的肉体。乔依轻声说道:“爸,也许在它体内短路的那阵,正好把磁带上减重限度的那部分给抹掉了。”
他蹒跚地摸进起居室,沉重地瘫倒在安乐椅里。这把椅子曾是他的心爱之物,现在不是了。整幢房子都令他腻得作呕。他渴望再能见到阳光,见到树木花草,甚至愿意看到他们的左邻盖起的那座肿瘤般的超现代化房屋。
可现在这些愿望都成了泡影。他曾经指望,至少在几分钟之前这样想过,当他向机器人证明原定目标已经实现的时候,它会把他们从节食的奴役中赦免出来。现在连这种希望也被剥夺。他先是咯咯地笑,既而放声大笑起来。
“笑什么,亲爱的?”艾丝尔问。她再不象早先那样动不动就变得歇斯底里。
在许多天埋头于花样繁复的钩织活计之后,她已经能用听天由命的态度来看待世界了。
“笑什么?笑我现在已经是180磅,又苗条,又标致,又健康。下个月我就只有170磅,再往后是160,最末了只剩88磅左右。我们都要瘦成人干儿。俾斯麦会把我们全都饿死。”
“别发愁,爸。我们总会有办法的。”
乔依那孩子气的毛毛躁躁不肯认输的打气话,不知怎么也显得有点勉强。卡迈克摇摇头:“我们没救了,永远没救了。俾斯麦预备给我们减重到ad infinitum(永无止境)。他的程序磁带上没有记下terminus ad quem(限度)!”
“他说什么?”梅拉问。
“那是拉丁文,”乔依解释说。“可是听我说,爸……我有一个主意,可能会管用。”他压低嗓门:“我想试着调整一下克莱德,明白吗?如果我能让他的中枢神经部位产生一种多向振荡效应的话,也许他就能穿越住宅安全防护区。他能找人帮忙关闭防护区的开关。上个月的《大众电磁学》上有一篇介绍多向振荡器的文章,那本杂志就在楼上我房间里,我……”
他的声音忽然哽住了。
卡迈克象囚徒听着他的缓刑宣判书一样急不可耐地问,“怎么啦?说呀,往下说。”
“听见没有,爸?”
“听见什么?”
“大门,我想刚才我听见大门打开了。”
“我们都有点精神错乱了,”卡迈克阴郁地说。他诅咒马修商店的推销员,诅咒冷子管机器人的发明者,还诅咒他第一次开始感到忠心的老杰米玛又破烂又寒酸的那一天,就在那天他决定买一个新型号的机器人来替换她。
“我希望我没有打扰你们,卡迈克先生。”一个瘦小精干的人,红脸膛,穿着粗呢外套,走到了起居室的中央,一只戴着手套的手提着一个绿色金属工具箱。这就是鲁宾孙,机器人修理匠。
卡迈克沙哑着嗓子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从大门。我看见屋里亮着灯,按门铃却没人理会,我就自己进来了。你们的门铃坏了,我想我应当解释一下。当然这样闯进来不大礼貌……”
“不用道歉,”卡迈克喃喃地说,“见到你我们太高兴了。”
“我刚才在你们邻居家,你瞧,我想该到这儿来看看你们的新机器人情况怎么样。”鲁宾孙说。
卡迈克利索、精确、急切地向他叙述了事情的原委,“就这样,我们在这儿当了六天囚犯。”他最后说,“你的机器人想把我们慢慢饿死。我们也确实坚持不了多久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