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第一次出场把公牛引开的表演就在我们座位的下面。公牛每向骑马长矛手发动一次冲击后,三位斗牛士就轮番上去对付公牛。贝尔蒙蒂排在第一位。马西亚尔第二位。最后轮到罗悔罗。他们三人都站在马的左侧。长矛手把帽子压在眼眉上,调转长矛直指着公牛,用靴刺夹住了马腹,左手握着僵绳,驱马向公牛赶去。公牛盯着看。表面上它在看那匹白马,但实际上它看的是长矛的三角形钢尖。罗梅罗注视着,发现公牛要掉头了。它看来并不想冲击。罗梅罗就轻轻抖抖斗篷,斗篷的红色吸引了牛的视线。公牛出于条件反射,就冲过来,结果发现它面前并不是红色的斗篷在闪耀,而不过是一匹白马,还有一个人从马背上深深地向前哈腰,把山胡桃木长矛的钢尖扎进公牛肩部的肉峰,然后以长矛为枢轴,把马朝一旁赶,割开一处伤口,把钢尖深深扎入牛的肩部,使它流血,为贝尔蒙蒂再上场做准备。
受伤的公牛没有坚持。它并不真心想攻击那匹马儿。它转过身去,和骑马的长矛手分开了,罗梅罗就用斗篷把它引开。他轻柔而稳健地把牛引开,然后站住了,和牛面对面站着,向牛伸出斗篷。公牛竖起尾巴冲过来,罗梅罗在牛面前摆动双臂,站稳了脚跟旋转着。湿润的、蘸着泥沙而加重了分量的斗篷呼的张开,犹如鼓着风的满帆,罗梅罗就当着牛的面张着斗篷就地转动身子。一个回合的末了,他们又面面相觑。罗梅罗面带笑容。公牛又要来较量一番,于是罗梅罗的斗篷重又迎风张开,这一次是朝另一个方向的。每次他让牛极近地擦过身边,以至于人、牛和在牛面前鼓着风旋转着的斗篷成为一组轮廓鲜明的群像。动作是那么缓慢,那么有节制,好象他在把牛轻轻摇动,哄它入睡似的。他把这套动作做了四遍,最后加上一遍,只做了一半,背朝着牛向鼓掌的方向走去,一只手按在臀部,胳臂上挎着斗篷,公牛瞅着他渐去的背影。
他和自己的那两头牛交锋时、表演得十全十美。他的第一头牛视力不佳。用斗篷把它要了两个回合之后,罗梅罗确切知道它的视力受损到什么程度。他就根据这一点行动起来。这场斗牛并不特别精彩。只不过是完美的表演罢了。观众要求换一头牛。他们大闹起来。和一头看不清作诱导的斗篷的牛是斗不出什么名堂来的,但是主席不让换。
“为什么不换呢?”勃莱特问。
“他们为它已经掏了腰包。他们不愿意白丢钱。”
“这样对罗梅罗未免不公平吧。”
“你且仔细看他怎样对付一头看不清颜色的牛。”
“这样的事儿我不爱看。”
如果为斗牛的人儿多少操心的话,看斗牛就没有什么乐趣可言了。碰上这头既看不清斗篷的颜色,也看不清猩红法兰绒巾的公牛,罗梅罗只好以自己的身体同它保持协调。他不得不靠得那么近,使牛看清他的身躯,向他扑来,他然后把牛的攻击目标引向那块法兰绒巾,以传统的方式结束这一回合。从比亚里茨来的观众不喜欢这种方式。他们以为罗梅罗害怕了,所以每当他把牛的攻击从他的身躯引向法兰绒巾的时候,他朝旁边跨一小步。他们情愿看贝尔蒙蒂模仿他自己从前的架势,以及马西亚尔模仿贝尔蒙蒂的架势。在我们后面就坐着这么三个来自比亚里茨的人。
“他干吗怕这头牛呢?这头牛笨得只能跟在红巾后面亦步亦趋地走着。”
“他只不过是个黄口小儿。本事还没有学到家呢。”
“过去他耍斗篷倒是很绝的。”
“或许他现在感到紧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