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埋头继续赶路,薄鞋底的拖鞋把脚冻得发僵,磨得发疼。
警方的无线电系统一定早已发出了逮捕他的命令,他丢弃的汽车可能已经有人发现并报了案,刚才拉着长笛,呼啸而过的警车,说不定正在调查情况,缉拿行动大概很快就会全面铺开,从找到汽车的地点开始,会很快的,他又走了两个街区,警车仍没返回来。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勉强挣扎着转过最后一个街角,到了松树街,山姆家的小白平房前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巴毕不觉暗暗叫苦,难道警察已经在这儿等他了吗?镇定了片刻,他才看清车门上的字样,是基金会的车。他差点儿忘了,山姆的处境不比他好,他也几乎是被怀疑对象,他一定会回家来,同家人一起等待结果。
巴毕这才出了口气,心里燃起一丝希望,他加快脚步,跨上门廊。此时,两人都身陷困境,山姆一定会和他好好谈谈的,同心协力,或许能打破制约着他俩的恶魔网结。巴毕上前“咣咣”敲门。
诺拉闻声立即把门打开了,她脸色苍白,满是泪痕,眼睛由于睡眠不足而变得浮肿。巴毕连忙进屋,不能坐等鸣笛呼啸的警车前来缉拿,然而又不能显露惊慌。他兴冲冲地搜寻着整洁、小巧的客厅,却没有看到山姆的影子。
“怎么啦,威利!”诺拉现着黑眼圈疲倦的眼睛一亮,“你来了,我真高兴——这晚上太难熬了!”她望着巴毕的窘困相,不觉同情地淡淡一笑,“你看上去也很糟,威利。快到厨房来,我给你倒杯热咖啡。”
“谢谢,诺拉。”巴毕感激地点着头,知道自己已经冻得上牙打下牙了,太需要一杯热咖啡了,“山姆在吗?”他连忙问,“我有话跟他说。”
诺拉浮肿的眼睛转向了一边。
“山姆不在。”
“我看见那辆基金会的车在外头。”巴毕说,“满以为山姆会在的。”
诺拉使劲咬住嘴唇。
“对不起——我不是有意打听。”巴毕摊开仍在颤抖的手,表示歉意,“我只是希望他在这儿——因为我也有麻烦,我认为我们可以互相帮助。谢谢,我可以喝咖啡吗?”
诺拉默默地点了下头,巴毕跟在她身后,回到客厅。百叶窗已经打开了,屋子里的灯还亮着。他仍在发抖,不只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他看着山姆的书房门,便又想起那里放着的绿木箱差点儿要了他的命。
好在人的鼻子闻不倒那股致命的香气。他知道水箱已经搬走了,诺拉不再对他有什么怀疑。当他们悄悄走过孩子的房间时,诺拉用手捂住颤抖的嘴唇——她好像在无声地抽泣。
“小帕蒂还在睡。”她俏声说,“刚才警察来时,我还以为她会醒呐——他们在这儿呆了一个多小时,要我说出山姆在哪儿。”诺拉一定看到了巴毕吃惊的表情,说,“别担心,我没告诉他们你打电话要我提醒山姆的事儿。”
“谢谢,诺拉。”他耸了下肩,“其实我倒不觉得那有什么关系——警察在缉拿我,有比那严重得多的情况。”
诺拉没有再问什么,她朝巴毕点点头,示意他到尉房的白色珐琅桌面的餐桌前坐下,她从火上拿下咖啡壶,为他倒满浓浓的热咖啡,又把奶油和糖递给他。
“谢谢,诺拉。”巴毕沙哑地低声说,大口大口地喝着香浓滚烫的咖啡,百感变集,止不住的泪水模糊了眼睛。现在不是孤独无助,他一时的冲动,说出了本不打算说的话。
“罗维娜蒙瑞克死了!”
诺拉吃惊地盯着巴毕许久。
“她从格兰哈文精神病院逃出来了。”巴毕的声音低沉,“死在了鹿溪桥上。警察认为是我开车撞的,可是我没有。”他颤抖的声调显然太高了,“我知道我没有!”
诺拉默默地在餐桌对面坐下,焦虑的目光久久盯着巴毕神情异常的样子,最后含着泪,轻轻点了点头。
“跟山姆一样。“她小声地喃喃着,“他害怕极了,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