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维娜蒙瑞克早已停止了呼吸,横躺在他的车前,她的鲜血浸满了巴毕的双手,格兰哈文的护士可以在法庭上证明,罗维娜早就对他恐惧万分,而他却不可能对陪审团说,罗维娜是被一只白色的母狼咬死的。
越来越亮的灯光照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他慌手慌脚地钻进汽车,猛踏发动机,马达怒吼了,他试着把车倒出桥的护栏,可方向盘却怎么也转不动。他不得不又跳出汽车,借着身后雪亮的车灯一看,原来左边的挡泥板种车轮绞在了一起。
恐惧和紧张使巴毕不住地发抖,大口喘着气,他站到撞弯了的保险杠上,用两只手用力扳直绞进车轮里的挡泥板。手指湿漉漉的抓不稳,他便随手在冰凉的车身钢板上揩揩再扳,随着他“哼”地用力一扳,变形的挡泥板复位了。
另一辆汽车随即在他旁边停了下来。
“喂,巴毕先生!”雪亮的车灯后面,传来巴赞医生恼怒的声音,“像是出了麻烦吧。”
巴毕把手伸到挡泥板后面摸了摸,车轮和挡泥板已经离开足够的距离了。他用手挡住强烈的灯光,跑回横在路上的车旁,满腹的惋惜和恐慌仍使他不住地颤抖。
“巴毕先生,等一等!”他听到了人行道上杂乱的脚步声,“只要你还是格兰哈文的病人,就有资格享受所有的礼遇,但是你应该知道,你是不应该这样出院的,不经格兰医生同意,我们恐怕要——”
一股不可言状的畏惧感驱使着巴毕不等他说完,便一下钻进车里,然后倒车,加大油门,两辆车的保险杠“喀嚓”一声相互重重地顶撞,玻璃晔啦啦碎了一地,巴赞医生的车灯熄灭了。刚才还算好言相劝的巴赞,顿时怒气满腔。
“巴毕——停车!”
巴毕没有停车,他驾车慢慢绕过白母狼抛下的受害者,车轮在滑溜溜的东西上打了下滑,弯曲的挡泥板划过桥护栏,巴毕及时控制住了方向盘,车怒吼着冲过了鹿溪桥。
被撞坏的车灯再也不亮了,巴赞医生得用半个小时的时间,走回格兰哈文打电话。黎明时,警察才有可能出动,搜寻一个开车撞了人后跑掉的疯子,他穿着医院的红浴袍,开的车上沾满了血迹。
巴毕凭借着剩下的一个车灯,绕开路边的障碍,白母狼不知跑到哪里去了。巴毕加快了车速,可车身却向左边打转,一定是刚才和巴赞的车相撞时,把什么搞烂了。他握紧方向盘,制止车身左偏,车子怪叫着,超过了四十英里的速度。
巴毕被深深的懊悔和无尽的孤独包围着,他虽抛下惨死的罗维娜蒙瑞克,可却忘不掉心头无限的追思。上大学时,他和山姆奎恩借住在罗维娜的家里,她为他们在钢琴上演奏各种他们所喜欢的乐曲,要爱尔浮德小姐为他们拿来各式点心和牛奶,耐心倾听他们各种琐碎的小麻烦,在他痛苦的记忆里,那段时光是他一生最幸福的,她的确是一个真正的高尚朋友,可是现在,她再也不能给他安慰和幸福了。
在他记忆的一个阴暗角落里,艾溥露在黑暗中微笑,莹绿色的眼睛充满了诱惑。巴毕记得白母狼曾要他去特洛伊勇士花园,为黑暗之子干杯。惊恐无助中突然的冲动,驱使他作出决定,去找艾溥露贝尔。她曾表示要为他熬咖啡的,也许,她能够帮忙。巴毕放慢车速,留意寻找她的住址,眼前浮现的高个子红发女郎的特别微笑,一下变成了嘴头挂着血迹的白母狼的狞笑。巴毕吓得抖成一团,驾着车一个劲儿地向前开。
没有什么地方可去,脑子也不听使唤,巴毕开车拐下沿河的公路,来到一条僻静的岔路尽头,把车停在茂密的树丛中,直到黎明的寒冷侵透他身穿的浴袍,东方渐渐泛起鱼肚白。
巴毕从昏昏沉沉的麻木中猛然惊醒,情不自禁地连忙躲避透进车内的亮光,记得白母狼曾提醒过日光的危险,灰狼巴毕也曾领略过日光的威力。现在,日光却不会伤害他,不过,大天白日下,弯曲的挡泥板却是掩盖不住的——警察可能正在搜寻在鹿溪桥护栏上撞弯左边挡泥板的旧轿车。
清晨很冷,巴毕不住地打颤,他重又发动汽车,返回沿河的公路,专找最僻静的线路,朝大学校园开去。后面有车的时候,他便一直向前开,不敢加速,也不敢拐弯,只有当尾随的车辆停车或拐弯后,才谢天谢地似的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