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了,她在那里。这是他的家,可是他每次回来都会发现她在等他——不论有多晚。
她就在那里。在灯光下,坐在那把硬椅子上,穿着一件暗蓝色的衣服。她是他的姊姊,他所有的家人。而这是他的家,所以他一定得回来这里;可是他瞪着她捧着圣经的那双手,她的手指头离得很开,指关节又大又老。
她说:“已经半夜了。”
“我已经长大了。”他语气恶劣地回答。“我已经四十二岁。你是知道的,海伦。”
他冲出起居室,通过小厅到厨房去。他找到酒,倒了一杯。
车库已经锁起来了——他记得要把它锁起来。
他回来时手里拿着酒杯,低声咆哮说:“我需要它。”因为他需要她——她是他的姊姊,他所有的全部。“我刚刚吓坏了,我整个人被吓到了,不过我安全回到家里,没有人看到我。”
“华特,有人看到你了。”她用她那种疯狂、同时也使人疯狂的方式说话,就好像她十分确定似的。
“没有,没有。”他回答道,知道他的眼睛在转动,身上又在冒汗了。“那是在乡下的一个地方,附近连个鬼都没有。听着,我不知道她是打哪儿来的。突然之间,那辆小车子就出现了。我怎么停得下来?那不是我的错。我就是停不下来。不过之后我确实是停了下来。”他喝了一口酒。 “我不知道她是谁。我怎么会知道?我走出车子。那是一辆小型车,整个翻了过去。那些车商把车子做得太小、太窄了……听着,她死了。我没办法为她做什么事——什么都不能。”
“一个人?”他姊姊问道。
“当然是一个人。”他生气地说。“我安全地回到家了,不是吗?车子现在在车库里了。我尽可能把它彻底检查了一番。上面连个痕迹都没有。”
“上面有个痕迹。”他的姊姊这么说。
“你别再说了好不好?”他大叫。“我告诉你,那是个意外!如果你的时速是七十英里,你怎么可能停得下来?你根本不懂这些事情。我告诉你,没有人看到,也不会有人知道,你也别给我说出去。”
“没有这个必要。”她带着肯定又像轻蔑的神情这么说。她长长窄窄的脸上没有颜色,从来都没有过,甚至连她的嘴唇也没有颜色。她苍白的手离开了圣经,低语道:“没有事情会被隐藏起来。”
她有时候简直要把他逼疯了。“我没办法帮她什么事,不是吗?事实上这不是我的错,对吧?我开了很久的车子,我的眼睛已经疲倦了。我没办法阻止事情的发生,不是吗?真是太糟了。我是说我很抱歉。我心情很不好,真的,你要相信我真的心情很糟糕。明天我要去把车子的轮胎通通换掉。我不要……”
她的眼睛深陷,眼窝里有阴影。
“什么也别说!”他大叫,虽然她并没说话。“听着,我工作得很累。我被吓到了,我得去睡一会儿。我被吓坏而且我已经累了,所以你什么也别说。”
她什么也没说。可是他跌跌撞撞地走开,回到他的卧室去。
他要睡觉,他要吃一颗安眠药——为了确定能睡着,吃两颗好了。她不会同意的,海伦什么事也不同意。他应该要离开她;可是他无法离开。他蜷缩在床上,听到她在这栋屋子里走动的声音,听到她整理屋子的声音……可是他却觉得安全。
当他隔天晚上下班回家刚进门口,整个人又紧张又疲倦时,她说:“你回来晚了。”
“有没有人到附近来?有没有人在车库附近打探消息?”
“没有。”
“路上的交通动得比糖浆还慢。”他这么抱怨,然后踮着脚尖走了几步。他这么走有点荒谬。 “那件意外登在晚报上。”他这么告诉她。“她的名字是赖玛丽。姓赖的。名字还不错,嗯?好吧,她人是死掉了。某个农夫发现了她,大概在早上四点的时候。”
他舔了舔他的嘴唇。“撞了人以后就逃逸无踪,报纸上这么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