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月上梢头的时候,月色相当明亮,奚玉瑾吃了一惊,定睛看去,并没有韩佩瑛 在内,这两个女子原来只是十六七岁的小姑娘,穿着同样的服饰,青衣蛮鞋,好像是一般北 方
豪富之家的丫鬟[huán]模样。
奚玉瑾吃了一惊,心里想道:“这两个小丫头的身法似是练过武功的,附近并无大户人 家,不知是否佩瑛新买的丫头?”正想询问,尚未开声,只听得那两个丫头已在说道:“请 恕婢子唐突,请问你可是百花谷奚家的二小姐奚玉瑾姑娘么?”
奚玉瑾怔了一怔,说道:“不错,我就是奚玉瑾.你们是谁?”
年纪较长的那个丫头说道:“婢子贱名侍梅,她是我的妹妹侍菊。我们是奉了主人之命,来请奚小姐的。”
奚玉瑾道:“不知贵主人是哪一位?”
侍梅道:“见面之后,家主自会对奚小姐细道其详,现在我若说出主人的名字,奚小姐 你也不会知道的。”言下之意,已是暗示主人不许她们说出名姓了。
奚玉瑾甚为纳罕,心想:“若是韩佩瑛,不会如此藏头露尾,故作神秘。”于是问道: “如此说来。我与贵主人是素昧于生的了。她何以知道我今日到此,请我相会,又是为了何 事?”
侍菊笑道:“家主早料到奚小姐有此一问。家主知道奚小姐惦记着—个人,是以代这人 约莫小姐相会。”
奚玉瑾又惊又喜,只道她们说的这个人是谷啸风。连忙问道:“此人是谁?”
侍梅道:“是韩家的大小姐佩瑛姑娘。”
奚玉瑾稍微失望,但听到了韩佩瑛的消息,也还是很欢喜的,问道:“韩姑娘在你们家 里么?是否只是她一个人?”
侍梅道:“大概是吧,我们只是供主人差遣的丫头,主人的朋友还轮不到我们服侍,是 以我们并没有见过那位韩姑娘。”
奚玉瑾起了疑心,暗自想道,“对方的来历我毫无所知,会不会是个圈套呢?”
侍梅似乎知道她的心思,说道:“这里有一幅画,家主叫我们交给奚小姐权代请柬。家 主说奚小姐看了这幅画,大概可以相信我们说的不是假话了。”
奚玉瑾满腹疑团,连忙打开那幅画来看,只见是米芾画的一幅山水人物,画中风景,酷 似扬州城外,远山如黛,江中有两个小丫鬟驾着小船,画上题有姜白石的一首《琵琶仙》 (词牌名),词道:“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曲桃根桃叶。歌扇轻约飞花,蛾眉正奇绝。春渐 远,汀州自绿,更添了几声啼。十里扬州,三生杜牧,前事休说,又还是宫烛分烟,奈愁里匆匆换时节,都把一襟芳思,与空阶榆 夹,千万缕、藏鸦细柳,为玉尊、起舞回雪。想见西出阳关,故人初别。”画的左下角盖有 一方图章,是“若虚藏画”四字。
图章旁边,另有几行小字,写的是:“名画易得,良朋难求。若虚姻兄知余酷好丹青,乃以米芾此画相蹭。姻兄家在扬州二十四桥边,眼底烟云,正是画中风景也。赠余此画,殊 有招客之意乎?今姻兄仙逝,余亦病足,不能远行。二十四桥边同游之约,唯有期之来生矣。丙寅仲秋。大维补志。”
奚玉瑾见了此画,不觉呆了。
这幅画对她并不陌生,四年前她在韩家作客之时,韩佩瑛曾经给她看过这幅画,也正是 由于看了这一幅画,她才知道韩佩瑛是谷啸风的未婚妻子。当时看画的情景,在奚玉瑾的心 头重现了。
原来这幅画乃是谷啸风的父亲谷若虚送给韩大维的,那天韩佩瑛给奚玉瑾看家中藏画,看到了这一幅画之时,奚玉瑾吃了—惊,却佯作不知,问道,“这位若虚先生,不知是否扬 州的谷若虚大侠,原来他和你家是姻亲么?”韩佩瑛蓦地如有所觉,面红红的含糊应道: “我也不大清楚,或许是远房的姻亲吧。米芾这幅画虽然好,却似乎还不及顾恺[kǎi]之的山水。你看这一幅吧。”乱以他语,生怕奚玉瑾再问下去。奚玉瑾是个工于心计的姑娘,一看她这 情景,不用再问,已是心中雪亮。四年前她虽然与谷啸风心心相印,尚未海誓山盟,后来待 到她与谷啸风成为情侣之后,向谷啸风一问,证实了她当时的猜想无差:韩佩瑛果然是他自 幼订下的未婚妻子。
这几年来,她心里一直有个疑团未能揭破,四年前韩佩瑛并未知道她与谷啸风相恋,以 她们二人的情谊,为何韩佩瑛要瞒着这桩婚事,不敢向她直说?这与韩佩瑛平日的性格,是 大不相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