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希望看到苏菲也打扮得更加漂亮一点,可我的想法完全错了。那种庸俗的搔首弄姿的做法,是只适合于那些想取得人家喜欢的女人的。真正的爱情的娇艳是更加微妙的,打扮的方法是完全不同的。苏菲穿得比昨天还要简单,甚至可以说是非常的随便,当然,她一身的衣服还是极其清洁的。我在她这种随随便便的穿扮上也看出了她在卖弄风情,因为我发现这当中有一些忸忸怩怩的样子。苏菲知道浓装艳抹是求爱的一种方式,但是她不知道过分随便也是一种求爱的表示,那就是说,她不愿意以穿扮而要以她的人品求得对方的欢心。唉!只要一个情人知道她在想他,那她穿哪种衣服,有什么要紧呢?苏菲了解到她已经掌握了他的心,因此她不仅要以她的媚态去刺激爱弥儿的眼睛,而且还要刺激他的心去猜想她是多么动人;她不仅希望他看她的姿色,而且还希望他在心里想象她有哪些美。难道说他还没有看个仔细,还猜想不出她有其他的美么?
可以肯定的是,在昨天晚上我同爱弥儿谈话的时候,苏菲和她的母亲也是在那里议论的。她的母亲探出了她的心事,而且还给了她一些指导。第二天,我们见面的时候,大家都是有准备的。这两个年轻人见面将近十二个小时,他们之间一句话也没有交谈过,但他们已经互相了解了。他们打招呼的时候态度很拘谨;他显得有点难为情,有点害羞;他们两人一句话也不说;他们埋着头,好象是为了避免你看着我、我看着你;这种做法的本身就向我们说明了情况;他们互相躲避,但步调是一致的。他们已经感觉到,在没有把事情说出来以前,是需要保持秘密的。当我们离开那里的时候,我们要求主人允许我们亲自来送还我们带走的东西。爱弥儿的话是向着她的父母说的,但他的焦急的眼光却望着苏菲,硬要她表示答应。苏菲一句话也没有说,也没有什么表情,好象是什么也没有看见,什么也没有听见似的;但是她的脸上却泛出了红晕,这红红的脸儿比她父母回答的话还能说明问题。他们虽然没有留我们住下去,但请我们以后再去看他们,这是做得很恰当的;你可以留宿找不到住处的旅客,但让一个情人住在情妇的家里,那就不对了。
我们刚刚走出那可爱的房屋,爱弥儿就打算在附近找一个住处,离得最近的那间茅屋,他也觉得是太远了,情愿睡在屋子外面的那条濠沟里。"你真是一个小傻瓜,"我用一种同情的语气向他说:"怎么!你已经被情欲弄迷糊了!你连规矩和理智全都忘记啦!你这可怜的人啊!你以为你是在爱你的情人,其实是在损伤她的名声!如果人家知道从她家里走出来的那个年轻人睡在附近,人家将怎样说呢?亏你还说爱她咧!你这样做岂不是败坏她的名誉么?这就是她的父母殷勤地款待了你之后得到的报酬么?难道说你想糟踏那个关系到你的幸福的女子的名声吗?""啊!"他激动地回答道:"别人将说些什么废话和胡乱的猜疑,那打什么紧?你不是教导过我别把他人的议论看在眼里吗?哪一个人能够比我自己更清楚我是多么地尊敬苏菲,我是多么地想向她表示敬意?我对她的爱不仅不会使她遭到羞辱,而且还会使她感到光荣,我是配得上爱她的。既然我的心和我的行为处处都使她受到应得的尊敬,我怎么会损害她的名声呢?""亲爱的爱弥儿,"我一边拥抱他,一边说道:"你为自己着想,同时也要为她着想。男性的荣誉同女性的荣誉是不能相比的,它们的依据是完全不同的。这些依据都是确确实实、合乎情理的,因为它们都同样是来之于自然的;你把别人说长道短的话视同等闲,但你不能不为了你的情人而重视别人的议论。你的荣誉只是在于你的自身,而她的荣誉则有赖于别人的评价。你如果采取毫不顾忌的做法,就连你自己的荣誉也会受到损害的;如果是因为你,别人就不对她表示她应得的尊敬,那么,你自己应得的尊敬也是得不到的。"
我一面向他解释这些道理,一面就使他意识到,如果把别人的议论不当成一回事,那是很不对的。她有哪些性情,他不知道;她的心是不是早有所属,他的父母是不是早已给她订了婚,他对她一点也不了解,也许他和她之间根本就不具有结成美满婚姻的条件,所以谁能向他担保他将来一定要娶苏菲为妻呢?难道说他不知道丢人的事情将给一个女孩子造成不可磨灭的污点?难道说他不知道即使她同那个使她丢人的男子结了婚,这个污点也是洗不清的?一个人如果竟想使他所喜爱的人丢失名誉,这哪里是聪明的人?如果他想使一个不幸的女孩子因讨得了他一时的欢心而永远为这件事情所招来的痛苦哭泣,这哪里是一个诚实的人?
这个年轻人一听我向他指出的这些后果便大吃一惊;由于他爱走极端,所以他现在觉得离开苏菲的家越远越好,他加快脚步,赶快走开;他向四周打量,看是不是有人在偷听我们;他愿意为了他所喜爱的人的荣誉而牺牲他自己的幸福一千次。他情愿终生不见她,也不愿意给她造成一次不愉快的事情。我从他的童年时候起就培养他有一颗懂得爱情的心,现在,我花费的这番苦心得到了第一次收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