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14岁起开始学习“等待”这门专属妇女的伟大艺术。自从她因为妈妈有病而辍学以来,起初是等待复学,后来──等待跟女友们见面,再以后──等待着非常难得的几个空暇的傍晚,好跑到俱乐部旁边的空场去,再以后就……
再以后她就突然觉得没有什么可等待的了。她昔日的女友,有的还在学习,有的早已工作,都住得离她很远,一个个都有自己的爱好与操劳,而对于这些,李莎早已渐渐失去了感受。早先,她也曾在俱乐部里,趁着电影开演之前,轻松而淳朴地跟小伙子们胡扯、调笑,可如今,他们变得很粗野和爱嘲弄人了。李莎也变得孤僻、沉默寡言起来,她竭力避开那些愉快的同伴,再以后就完全绝迹于俱乐部了。
她的少年时期就这样消逝了,随之而去的是她往昔的同伴旧友。而新的朋友又没有,因为除了那些年老的护林员,谁也不会迎着她家窗口煤油灯的光亮弯进来坐坐的。李莎觉得痛苦而恐惧,因为她不清楚,随着少年时期的消逝,即将来临的究竟是什么。沉闷的冬天就在惶惑与枯寂中过去了。春天,父亲用大车拉来了一位猎人。
他对女儿说:“他要在咱们这儿住一阵,可咱们哪儿有地方呢?咱家的妈妈快死了。”
“你家总有干草棚吧?”
“现在还冷着呢。”李莎怯生生地说。
“能给我一件皮袄?……”
父亲和客人一直在厨房里喝酒。躺在板壁后面的母亲一个劲儿大声干咳。李莎跑到地窖去取腌菜,煎鸡蛋,同时听着他们讲话。
父亲讲得多些。一杯又一杯地往肚里倒伏特加,用手抓着碗里的腌白菜,大把大把地往胡子蓬松的嘴里塞,噎得喘不过气来,可还说个不停:
“哎,听着,老兄,听着。生活,就跟植树造林一样,应该间苗、除草,是这样吗?听着。那里有枯树、病枝,还有灌木丛。是这样吗?”
“需得除草,”客人强调一句,“不是间苗,而是除草。要除尽地里的杂草。”
“哦,”父亲说,“哦,听着。要说森林嘛,那我们,护林员,可最清楚了。要说森林嘛,这我们最清楚。而如果这是生命呢?如果是个活的,能跑能叫的呢?”
“譬[pì]如说,狼吧……”
“狼?……”父亲发火了,“狼碍着你什么了?怎么妨碍你了?怎么了?”
“因为它有一副钢牙。”猎人微微一笑。
“可它有什么罪过,就因为它生来是狼吗?这就是罪过?……不──对,老兄,这是我们给它加的罪名。是我们未经它的同意,给它加的罪名,这公道吗?”
“,你知道,彼得洛维奇,狼和公道,这两个概念搁不到一块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