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姆却在急急忙忙摘野花。爱尔兰女人也帮助他摘。并且教给他怎样扎花。两人把花扎成一个很美丽的花束。可是当汤姆看见葛林真个洗起脸来时,他就花也不扎了,看得甚为诧异。等葛林洗完脸,摆动着两只耳朵,使耳朵干燥的时候,汤姆就说:“咦,师傅,我从没看见你洗过脸呢。”
“你很可能不会再看见。我洗脸并不是要干净,而是要凉爽一下。要是我像一个满脸煤灰的青年矿工,每隔个把星期洗一次脸,那才丢人呢。”
“我也巴不得把头放在泉水里浸一浸呢,”可怜的小汤姆说,“这样敢保跟把头放在城里抽水机下面一样痛快;而且这里可没有教区里的人把你赶走。”
“你跟我来,”葛林说,“你要洗什么脸?你又没有像我昨天晚上那样喝了半加仑的啤酒。”
“我不管你是怎么回事。”淘气的汤姆说着就跑到泉水旁边洗起脸来。
葛林感到非常生气,因为那个女人跟汤姆在一起,不跟他在一起,所以他骂了汤姆许多难听的话,把汤姆从地上一把抓起,痛打起来。可是汤姆已经挨惯了这一套,他把头藏在葛林的大腿中间,不让他打到,同时使劲踢他的脚踝。“难道你不觉得可耻吗,葛林?”爱尔兰女人在墙那一边喊。
葛林抬头一看,听她说出自己的名字,吃了一惊。可是他只回答:“不觉得,而且永远不觉得。”又继续打汤姆。
“这的确就是你。如果你过去觉得羞耻的话,你老早就回到凡谷去了。”
“你知道什么凡谷?”葛林叫出来,他住手不打汤姆了。
“我知道凡谷,我也知道你。譬[pì]如说,两年前马丁节的夜里,在赤杨泽那边发生的事情,我就知道。”
“你知道?”葛林大声喊。他丢下汤姆,爬过矮墙,和那女人面对面站着。汤姆当他会打那女人,可是那女人正颜厉色地看着他,使他不敢下手。
“是的,当时我在那里。”爱尔兰女人冷静地说。
葛林骂了她许多下流话,后来说:“听你的口音,你不是一个爱尔兰女人。”
“你不用管我是谁。总之我是看见了。如果你再打这个孩子,我就可以把我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葛林好像很害怕,他没再说什么就去牵驴子。
“你站着!”爱尔兰女人说,“我还有一句话要向你们两个人说,因为你们两个在事情完结之前,都还要见到我。那些愿意清白的人得到的将是清白;那些自甘下流的人,将要下流到底。记着。”
她转身走了,穿过一座栅门,向草场走去。葛林一动不动站了一会,就像吓呆了似的。后来他跑去追她,叫道:“你回来。”可是当他赶到草场上时,草场上并没有什么女人。
她躲起来了吗?这儿并没有什么地方躲得了。可是葛林仍旧四处找她。汤姆也想找她,因为汤姆跟葛林一样,被她这样突然不见,弄得迷迷糊糊。可是不管他们怎样找寻,那女人还人还是找不到。
葛林只好回来了,呆若木鸡似的一声不响,因为他心里有点儿害怕了。他骑上驴子,重新装上烟斗,抽着烟走,不再去惹汤姆。
当时他们又走了三英里多路,就到了约翰爵爷庄园的门口。
庄子的人住的房子都非常高大。铁栅栏的园门也非常高大,有两根石头做的门柱,每根柱子上都刻了一个怕死人的恶鬼。恶鬼有一嘴獠牙,头上两只角,拖着一条尾巴。据说约翰爵爷的祖先参加玫瑰战争(十五世纪英国两个贵族互争王位的战争──译注)时,头上戴的就是这种鬼头盔。他那些祖先一定是小心谨慎的人,戴这种鬼头盔就是为了吓唬那些敌人,使他们看见赶快逃命啊。
葛林拉一下门铃,就有一个管园子的人走出来,开了门。
“爵爷叫我等你呢,”他说,“你听着,规规矩矩由大路走,不要乱跑;回来的时候,可不要让我捉到你偷了什么兔子之类。我要仔细搜查呢,你记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