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非常年幼的时候,曾到过老大夫的住所一次。他依旧记得在一片密林的中央,那建造得杂乱无章的带有宽阔阳台的房子。它正在朽败,就像老医生正在衰老一样。他记得在那住宅里,蟑螂和壁虎多得像在外面浓密的葡萄藤里一样。他也记起了老大夫烂醉如泥,躺在一顶蚊帐中,凝视着天花板。当人家来请他时,他爬着站起来,拖着摇晃不定的两腿去给人诊病配药,但他的心和手都还是柔软的。不论他喝醉或者没有喝醉,他都是个远近闻名的好医生。如果他能及时赶到,裘弟想,他爸爸的性命就一定可以得救了。
他从福列斯特家的狭路转入了通向东方他父亲那片垦地的大道。前面还有四哩路。在硬地上,他用一个多钟头就能走完它。沙地是松软的,极度的黑暗似乎也在阻拦他。使他脚步不稳。他能在一个半小时内到家已算不错了,也许要用两个小时。他不时地小跑起来。空中的闪光射入黑暗的丛莽,如同一只蛇鹈钻入河里一般。路两旁的生长物逼得更近了,因此路也变得更狭窄了。
他听到了东方的雷声。一道闪电照亮整个夜空。他想他听到丛莽橡树林中有脚步声,但这不过是雨点像铅粒似地打着树叶。以前,因为贝尼总是走在他前面,他从来不怕夜晚和黑暗。但现在他孤独了。他厌恶地想到,是不是他那中毒肿胀的爸爸现在正在他前面的路上躺着;也可能已经横躺在勃克的马鞍上了,如果勃克能赶上和找着他的话。电光又闪了一下。在栎树下,他曾和他爸爸坐在一起避过许多次暴雨。那时候的雨是友好的,因为把他和他爸爸拥抱在一起。
灌木丛中传来一阵咆哮。什么东西在他前面的路上以难以置信的迅捷悄然无声地闪过,一股麝香似的气味飘浮在空中。他不怕猞猁狲和野猫,但是早就清楚一只豹是怎样袭击马的。他的心怦怦直跳。他摸索着他爸爸那枪的枪膛,它已没用了。因为贝尼把两个枪筒都打空了,一枪打响尾蛇,一枪打母鹿。他有他爸爸的猎刀在腰带上,可是还希望奥利佛送他的那把长猎刀也在身边。他没有给它配上刀鞘,贝尼说,那样带在身边太锋利了。当他安然留在家中,躺在葡萄架下或凹穴底时,他曾经想象着自己只要用那刀一刺,就能准确地刺进一头熊、狼或豹的心脏。现在他已失却了想象中的那股骄傲劲头。一头豹的利爪要比他迅速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