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卖吧。”米小旭有气无力地对我说。
“万一明天涨了呢?”我反而沉住气了。
下午到收市时,大盘比上午开盘时下跌了很多,惨不忍睹。
米小旭和我分手时说:“明天见,但愿明天有好的消息面,最好胡敬能出面把话再说回去。”
我叹了口气,骑上我的自行车。我看到米小旭是坐公共汽车走的。
我觉得证券公司和我家之间的距离变远了,自行车的脚蹬子也沉重了许多,像拽着地球。
我的脑子很乱,一会儿出现儿子的高考场面,一会儿又是窃贼进入我家盗走了我们的全部积蓄。
进家门后,我倒在床上,没心思做饭。
曲斌一回到家里就发现不对劲,他站在床边问我:“不舒服?”
我坐起来,说:“我对不起你们。”
曲斌诧异:“出什么事了?”
“赔了,股票赔了。”我说。
曲斌脸色变了。
“赔了多少?”他问。
“三千元已经变成了两千六百元。”我用微弱的声音说。
“怎么会?”曲斌发呆。
“胡敬在证券报上说了一句央行可能提高利率的话,股市就大跌了。”我说。
“胡敬的一句话能导致股市下跌?”曲斌不信。
“确实。”我说。
“你怎么不卖?”曲斌问我。
“我正要卖,蟾蜍又涨了点儿,我就想等涨回去再说,没想到它又跌回去了。幸亏有跌停的规定,要不然,咱们可能赔光了。”我不敢看曲斌的眼睛。
“你不卖也可能是对的。股市不可能光跌不涨。”曲斌宽慰我。
“谢谢你。”我这时最需要他的理解。如果现在他埋怨我,我就完了。
“别告诉曲航,他现在不能分心。”曲斌要求我。
我点头。
“我去做饭。”曲斌说。
“你做饭容易让儿子起疑,还是我做吧。”我说完朝厨房走去。
面条和包子是我家的主打伙食。吃面条可以无需菜肴,拌点儿黄酱就行。上不了台面
的菜,藏在包子皮里就可以堂而皇之滥竽充数地端上饭桌。我和面擀面条。我切面条时,面条在我眼中变成了证券公司大屏幕上的一行行股票数字。
曲斌一进家门就跑到厨房问我:“妈,今天挣了多少?”
我骗他:“今天没昨天多,只挣了二十元。”
儿子说:“正好今天老师让明天交二十元。”
“又交什么钱?”我一听学校让交钱就急。
“说是买一本和高考有关的书。”曲航说。
我不吭声了。面条在锅里痛苦地挣扎着,倍受滚烫的开水煎熬。
人这一辈子,干的最基本的事就是把数十万吨食物变成数十万吨粪便。我在厨房不知怎么搞的冒出这样的荒唐念头。
吃饭时,我尽量回避股市的话题。
曲航一边吃一边说:“我们班出大事了。”
“什么事?”我心不在焉地问。
曲航说:“杨违你们记得吗?我过去和你们说过他。”
我和曲斌都摇头表示对这个人没印象。
曲航绘声绘色地说:“扬违差点儿杀了人。他昨天晚上和外校的几个同学去打保龄球。”
曲斌打断儿子的话:“高考前夕,他怎么还有心打球?”
“杨违是那种特会考试的学生,考试前该玩照玩,可他几乎每次考试分数都不低。”曲航说。
“这样的人八成是天才。”我说。
“杨违和班长是对头。”曲航一边大口吃包子一边说,“他给班长起了个外号,叫工业酒精。”
“工业酒精?”我心不在焉地和儿子搭话。
“甲醇。”曲航说,“假纯的意思。”
“甲醇的意思?”曲斌听不明白。
“杨违的意思是我们班长是假纯,假装纯洁。”曲航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