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谢灵急冲冲地进来,好象有什么大事。他把一份电话记录交给贺达。贺达一看,连脸颊都好象发出光彩。这一微妙的表情叫朱科长看在眼里。不等他想方设法探听,贺达已然迫不及待,声调振作地说:
“吴市长刚来了电话说,工艺品厂领导突击分房一事,市里已经知道了。市委的意见是--”
朱科长看出这突如其来的电话非同一般。突击分房是昨夜的事,市里这么快就知道并跟着做出反应,可见市里给予特别的关注。他止不住问:
“什么意见?”
贺达没瞅他,念了一遍电话记录原文:“市里决定,把解决权力交给你们公司党委,请你们尽快办好,负责干部要得力。哎--”贺达一边把电话记录转手给鲍维。一边抬起眼问谢灵:“市长还说什么了?”
谢灵犹豫一下说:
“要您把解决情况直接汇报给他。那记录上写着吴市长的电话。”
谁都知道这个去年才由团中央调来的市长是个颇有头脑又敢做敢当的人。朱科长表面上不露声色,其实泄了气。顾红故叫道:“太棒了,市委坐劲就行!”鲍维的脸色很难看,可是当贺达要大家发表意见时,鲍维却抢着说:“我看这事最好由贺达同志挂帅来解决:怎么样?”这一次,鲍维丝毫显不出无能的样子了。
朱科长立刻明白鲍维的意图,接过话就说:“好,贺书记一抓到底,我同意!”他明白关厂长那些人脑袋个个不好剃,现在厂里一团乱,只要这个不通世事的书生涉足进去,保管什么事办不成,不脱层皮也得落个神经衰弱:他这一句话就等于帮着鲍维把贺达往漩涡里推了!
顾红和邬志刚也同意贺达亲手解决。他们的意图自然和鲍、朱二人不一样。他们对这个正气在身的书记抱着信赖和希望。
贺达沉了一刻,没说话,脑筋却在疾转。他渐渐悟到这件事的份量。他虽然不完全明白朱科长原先不愿意他过问这件事,现在又急于把自己推进去的根由,但他知道这事要给他招惹一帮冤家,缠住许多找不着头绪的麻烦。如果他不干,他刚才那些气概非凡的话,就成了一大堆好听的空话,成了叫人耻笑的话柄。他无意间抬起眼,瞧见一双双眼睛正对着自己:年轻、明朗、期待的,混浊、窥察、老谋深算的,疑虑不安的,不可思议的……他觉得每一种眼睛都是一种压力,各种压力合在一起就压力十足。但这压力在他心里激起一股热血,直往脑袋上冲。他端起茶缸喝了一大口,把缸子往桌上“梆”地一撂,摆出一副应战者的姿态,果断地说:“好!我来解决!”然后扭脸对谢灵说,“你马上给工艺品厂关厂长打个电话,叫他和其它占房的人三天内全搬出来,把房子腾空,钥匙交到我这里。如果不交钥匙--”他目光闪闪,下面的一句话象抛出一个重磅炮弹,“那就别要党籍!”
这句话使党委会所有人都惊呆了。朱科长镜片后一双幽蓝的眼珠子简直要对在一起了。他不明白这书呆子到底要干嘛!是不是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