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买卖是有自由。”振德说着,伸展开手里的地照,送到任保面前,“你看看,任保!这上面盖的什么印?”
任保瞥一眼土地照上面那醒目的人民政府的大红印章,没有回答。
“任保!”振德痛心地教诲道,“在旧社会,你跟坏人学得浪荡败坏,把地卖光了,为财主添油加水,落得自个没吃没穿。现在共产党领导咱们把土地从地主手里夺过来给了你,你又要卖掉!这样下去,你还能过好日子吗?”
任保无动于衷,涎皮赖脸地说:“革命为穷人,我老当无产阶级分子不好吗?将来革命成功了,大家都共产,吃大锅……”
“你瞎说!”振德气愤地打断他的话,发红的眼睛射出锐利的光,“你再糟蹋无产阶级,小心撕你的嘴!无产阶级靠出汗吃饭,革命成功也是如此。你这二流子懒汉,也不好好想,政府给你多少好处!你可象填不满的老鼠窟窿……”他顿住口,忍住了火气,又苦口嘱咐道:“你们两口子再好好思量思量吧!地,我劝你们最好不要卖;不过实在不听,有你们的自由。”
“俺从头就不让他卖,”任保媳妇说,“可是他不听,大叔,粮食也实在没有几粒啦……”
“玲子,”振德吩咐道,“回家提些豆子和地瓜干给你嫂。”“好。”春玲应道。
任保有些感动地说:“那多谢指导员的救济啦!我和老婆加紧生产,地不卖啦!”
父女走出来后,春玲把孙俊英不去开会的事告诉了指导员。振德思忖一会说:“这个人垮下来了,这不光是因为她丈夫走,说明她根子上有毛病,没改造好,往后还要对她多帮助。玲子,妇女工作要全靠你担当啦!”
“我不行,没能耐。”春玲有些怯气地望着父亲。“光凭一个人的本领是难,依靠大家就有办法。好,你就一个人去开会吧。对啦,前几天我上区你姐还说她想你,想和你谈谈。”
春玲闪动着那墨黑的大眼睛笑了:“她想我?不骂我就好啦!”
振德望着跑去的女儿,又叮嘱道:“别忘了,送些东西给任保家。”
春玲快步跑到家,拿了些黄豆、地瓜干背着走出门口,遇见明轩领着十多个孩子正在排队。这些孩子都提篮背篓,还拿着书本、笔、纸、算盘、石板。他们这是上山边采野菜边上课的学生队伍。明轩和本村的几个高小生,上午去外村上学,下午担任义务小先生,给分组劳动的学生上课。“二姐,你背的什么?”明轩指着春玲背后的口袋“粮食,地瓜干。”春玲走着答道。
“拿哪去?”
“送给任保家。”
“给二流子?吃闲饭的,不给!”明轩不满地说。春玲站住脚,刚要回答,明生也接上来了:“姐呀!咱自己都不够吃,送人做什么哪?”
“谁说不够吃?”春玲笑着,“姐哪顿没叫你吃饱呀?”
“咱自己老吃野菜,任保家光吃粮食。”明轩嘟囔道。
“咱给他们做个榜样不好吗?”春玲紧看着弟弟。“我同意哥的意见!”明生大声说。
“明生,你不是对吃野菜没意见吗?”姐姐的声音温和极“那是说为打反动派,吃野菜我高兴!”明生瞪着眼睛握着小拳头,“省给懒汉吃,我不高兴。”
春玲带着微笑认真地说:“怎么是省给懒汉吃?帮助懒人变勤快,努力生产,支援前线,这也是打反动派呀!明轩,明生!还不乐意吗?”
“乐意啦!”明轩高声回答。
“你呢,明生?”
“我同意姐姐的意见!”明生的声音更响亮。
春玲赶到区上,各村来开会的干部还没来齐,她跑去找到区委书记,劈头就问:“姐!俺们那个事怎么样啦?”“嗬,你可来啦!妹,快坐下歇歇吧!”春梅放下手里的一叠文件,拉春玲坐到凳子上,拿毛巾递给她,亲切地笑着说,“看脸上的汗,把眉毛都湿啦!跑着来的?”“飞着来的!”春玲俏皮地笑着,顾不得擦汗,又催问,“说呀,俺们那个事呢?”
“怎么连个见面礼都没有,开口就质问。哪个事呀?”春梅假生气地收起笑容,给她倒了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