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三
夜渐渐深了,大师还没有踪影。那群给同学过生日的学生,有的将脑袋放在桌子上,腮帮子沉浸在酒液里。有的将脑袋抵在窗户玻璃上,一下一下地碰撞着。窗户外边不远,是城市的引水渠道,远处高楼上巨大的霓虹灯,放射出艳丽的光芒,将渠中的流水和渠边的垂柳,映照得情调浪漫。那座通向大师寓所的小桥,在这样的夜晚,更显得情意绵绵。一个男人,一个女人,站在小桥上,将上身伏在桥栏上,看着桥下的流水。
那个光头的男生大吼着:“老板,老板!”
一个戴着小蓝帽的服务生走过来,问:“先生,有什么吩咐?”
“音乐,换音乐,给我们换上老柴,换上巴赫!”
这时,那个伏在桌子上的脑袋猛地抬起来,大骂:“换上你奶奶的屁股!”
光头抓起一个啤酒瓶子,对着骂他的脑袋砸过去。啤酒瓶子碰到墙上,反弹回来,落在地上,粉碎了。
“你们不要打了!”过生日的女生尖利地喊叫着。
一个留着长发、面相凶恶的男子走过来,低沉地问:“怎么回事?”
“你怎么回事?”光头男生瞪着眼反问。
长发男子上前,捏着光头男生的脖子,往外就走。光头男生挣扎着,喊叫着:“老子是艺术家!老子是艺术家!”
长发男子把男生推到门外,屁股上加了一脚,说:“你给我出去吧,艺术家!”
“你们,谁负责买单?”长发男子回来,问那些学生。
“买单?什么叫买单?”一个男生懵懵懂懂地问。
“甭给我装丫挺的,谁买单?”
“我们是大师请来的客人!”那个过生日的女生说。
“哪个大师?”
“金十两,金大师啊!”
“金十两啊,”长发男子鄙夷地说,“他算什么鸡巴大师,欠着我一大笔酒债还没有还呢。”
“你敢骂我们金大师?”那个用脑袋撞玻璃的男生回过头来,说,“谁骂金大师我们跟谁急!”
“骂他,骂他是便宜了他,只要让我逮着,我让他跪在地上学狗爬。”长发男子怒冲冲地说,“这块不但出卖肉体而且出卖灵魂的人渣,用鞭子抽着老婆去给大赛评委送礼,送什么礼?送!这下更彻底了,让全城人民见识了他老婆身上那些玩意儿。真他妈的丧尽廉耻!”他越说越来气,从学生们的酒桌上,抓起半瓶子啤酒,一仰脖子,咕嘟咕嘟地灌了进去,“你们说他还算个人吗?”
“他当然不能算个人了,”一个刺猬头女生说,“他只能算一个畜生!”
“他连畜生也不如!”长发男子道,“你们一定看过《动物世界》,许多动物,其实是最讲贞节廉耻的——”
“譬[pì]如鸳鸯!”一个女生喊叫着。
“譬如天鹅!”一个男生喊叫着。
那个被轰出酒吧的光头男生,转到窗户外边,用拳头敲打着玻璃,嘴巴显然是在喊叫着什么,但是我们在里边,听不到他的声音。
长发男子对着玻璃外边的男生挥挥拳头,男生抽身跳到一边去了。
提着酒瓶子,长发男子来到我们桌前,问:“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我们在等待金大师。”
“你们也在等他?”长发男子看看我们桌子上那几瓶尚未开启的啤酒和那几碟子一点都没动的下酒菜,冷笑着问,“难道也是他替你们买单?”
“不,”赵一拍拍腰间的钱包,说,“我们自己买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