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嫱又说了几件麻烦事。集中供暖的费用收不上来,眼看天冷了,煤还没买。农村合作医疗上面催得紧,但县里该补贴的钱没法到位。还有退耕还林还草的钱一部分被挪用了,年底没办法发到农民手中。
其实麻烦事还不止这些。县委办公楼还是60年代盖的,木头门窗早已开裂变形不成样子,许多根本没法关上。县委的食堂也成了危房,在里面吃饭,鸟能把屎拉到碗里。滕柯文不由得再次痛恨高一定之流只知当官不知作为,这么多年竟然一件大事不办。他真佩服他们的肚量,这么多难题摆在面前,竟然能不闻不问,竟然能看得下去,竟然能把官当得心安理得。他觉得这一切不都完全是因为穷,关键是领导人麻木不仁,没有责任感,不思进取不想办法。比如他当县长后,就粉刷修理了县政府办公楼,整修了县政府大院,在院子里种了草建了花坛。他搞这些的钱是哪来的?都是想办法弄来的。如果前任们也想点办法,何至于破败到今天这种程度。滕柯文恼火了说,供暖费谁不交就不给谁供暖,合作医疗的事你虚列一个数字报上去,把上面补助的那部分钱先拿回来,县里没钱补,到时报销的比例就放低点。退耕还林还草的钱,只好先拖着,没钱,急死你我也没办法。
陈嫱说,集中供暖主要是咱们政府机关,现在的问题是咱们拿不出钱来。
集中供暖也是他上任后搞的,把所有政府机关和政府家属楼的供暖管道连了起来,拆掉了几个小锅炉,目的是节约能源减少开支,想不到这样的事也有麻烦。滕柯文说,供热管道虽然连起来了,但费用还是各单位分摊,谁不拿钱,不给谁供热。县委县政府应该分摊的钱,你让财政局长想办法,想不出办法,局长就别当。
滕柯文情绪不好,陈嫱也不想再多说。两人一起来到县政府门口,工人们一下将两人围了起来。滕柯文却用一种很轻松又有点开玩笑的口气说,你们幸福呀,你们坐在大门口晒太阳,把我和陈县长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脑子都想破了,才想出了个办法。我们决定把皮革厂改成幼儿园,向上面要投资或者集资,筹划一笔钱后,你们一部分年轻有文化的转成幼儿园职工,另一部分给你们交纳养老保险,自谋职业等待退休。
一下有这么大的变化,工人都惊喜了议论成一片。滕柯文又解释说明一阵后,把工人们劝了回去。
到省城跑经费,滕柯文决定带上杨得玉和计划局长王奋山。滕柯文对陈嫱说,带他们除了跑腿,主要是让他们认识点领导,锻炼实习一下,以后就由他们来跑。
因为要赶在下班前办事,天刚亮,一行人便向省城出发。半路在一个牛肉面馆吃早餐时,陈嫱说她早上一般不吃什么主食,更吃不下这种牛肉面。牛肉面馆里没有牛奶或稀饭,陈嫱便什么也不吃。滕柯文说,穷县,也让你这县太奶变成了讨饭婆,让你娇小姐吃苦,我们几个大男人心里更难受。我想,如果要到钱,办了幼儿园,一定要立个碑,把陈县长吃苦这段事记下来,让后人看看那时的县长是怎么艰苦创业的。
陈嫱眼里一下有了泪花。大家的鼻子也有点发酸。杨得玉跑出去买回一袋饼干和一瓶饮料。滕柯文说,先看看有没有保质期,这小镇子的东西,只要没卖掉,放三五年也照样卖。
保质期倒没过,只是看起来饼干硬得像骨头。陈嫱咯嘣咬出一声响来,大家哄的一下全笑了。笑过,滕柯文说,咱们县穷,又没资源又没资本,不靠外援根本没办法发展,以后跑外援应该成为我们的主要任务,我觉得应该成立一个专门的机构,你们看有没有这个必要。
陈嫱表示同意。杨得玉和王奋山都说好。这个机构叫什么,一时还想不出一个恰当的名字。滕柯文对杨得玉说,你整天看书,也算个半吊子文人,你给起个名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