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叶莲子的饮食起居,吴为马不停蹄,又赶回胡来宸那里去。
捡些死在车轮底下的吴为,让叶莲子开始盘算什么。
吴为一出家门,叶莲子就让小保姆搀扶着她来到厨房,从米罐下掏出吴为结婚登记那天自己买下的笔记本。拿着它回到卧室,擦去面上的麸粉,一页页从头翻起。
其实叶莲子久已不再记录吴为的痛苦,因为每一笔记录,都是她亲眼所见或吴为亲口所讲,都是刻在她心上的一刀……
X年X月X日
虽然反对他们结婚,但真结了婚,我还是一心一意往好里做,往好里处。为了他们的第-个春节,第一个年夜饭,买了平时很少吃的菜;很贵。
我们等了很久,胡晚上九点多才来。原来他到白帆那里去了,说是去送机关里发的几条鱼。
吴问:“你什么时候去的?”
他含糊其辞:“白帆不在家的时候。”却不告诉具体时间。难道直到他离开之前,白帆还没回家和孩子们一同过春节吗?
我给他盛饭端饭,他就那么坐着,连一声谢谢都不说。当着外人,他不是一口一个“谢谢”的绅士吗?
X年X月X日
吴说起胡在上海养病期间,因不肯出卖他而受尽白帆与他对手迫害一事,胡答:“怎么,难道你还让我把白帆痛打一顿不成?”
吴说:“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我只不过想要听你对我说一句‘亲爱的,你真爱我!’想不到这点儿心思还要我亲口说出来。”
他难道不该问一问吴:“那些年你是怎么过的?”当时只要吴交出他的一封信,那这个政治游戏还跟吴有什么关系?
好人全让他一个人当了。
X年X月X日
胡又住院了,吴去陪住。
吴说早上起来胡就开始骂她,已经骂了几天几夜了。
“我不喜欢酱油,你怎么偏往烧鸡里放酱油?你安的什么心?是不是成心不让我吃饱饭?”
“你对司机和保姆太民主。我告诉过你,不要和司机多说什么,否则他就会登鼻子上脸。惟女子与小人难养,近则不逊远则怨,你懂不懂?我用了这么多年的司机,没有你这么多花样。到底是小市民出身!”
“你把钥匙给芙蓉了没有?没有,怎么搞的?昨天到现在一天都过去了,你就抽不出一点儿时间把钥匙给芙蓉?……上次我住院,她在我们那里小住,家里竟然没有油,让她怎么生活?没有油你知道不知道?你这个家怎么当的?”
“前些天胥德章他们来,瞧瞧你那副受宠若惊的样子。你是我太太,还是一个作家,他们过去都是我的下级,怎么见了他们会那样没有身份、没有架子?!”
“芙蓉现在是硕士了,没有好衣服怎么办?”
“街上好看的衣服不少,我还给禅月买了几件呢。”
“芙蓉不会买。”
“好吧,我给她去买。”
“你在香港给她买的凉鞋,把她的脚都磨破了。”
“她对我说她穿三十八码的鞋,我买的就是三十八码呀。”
“你给芙蓉买的珍珠项链也缺了一颗。”
难道吴会摘下一颗吃了,卖了?
下午有电话打进病房,吴接听,对方问:“你是谁?”
吴说:“我是胡秉宸的爱人。请问你是谁?”“我是白帆,你来拿鸡汤吧。”
“好,你和秉宸说吧,他如果需要,我马上去拿。”
胡接过电话说:“这里每天都有人送吃的,不用了,谢谢啦。”“有人”送吃的!“有人”!
过去胡对吴说,他生病的时候,白从来不关心他的死活,就连心肌梗塞,白也没有陪他住过医院,现在看来,白不是很关心他吗?
胡昨天才住进医院,白怎么马上就知道了医院的电话?
胡对吴说:“是芙蓉把电话号码告诉了她,也可能不是。”又说,“你赶快回家交电话费吧,交完电话费就不用到医院来了,来回跑没必要。”因为白要到医院看望胡。
x年x月X日
胡一位老战友的女儿来访。丈夫是美籍华人,突然病故,她通知其前妻在美、港的子女前来商讨安排后事,结果财产及银行保险箱钥匙全被他们拿走,她特来向胡讨教如何争夺遗产。
胡说:“你根本就不该通知他的子女,先把一切抓到手再说。”
那些子女固然不对,但胡这个主意不一定就好。要是吴为突然死了,他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我和禅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