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在不住地翘动着,像一只巨大的水上摇篮。
纯净的雨水从采芹的身上缓缓流向了阴阳相接之处,采芹感到有一股股让人舒服的清凉进入了体内。
那根被雨水浸得更加红艳的头绳在忽闪着。
呻吟中的采芹,眼缝中只露出一线眼白,这使杜元潮感到有点儿害怕。
突然,从遥远的油麻地传来一声枪响。
杜元潮微微一震,翘动着的船慢慢平稳下来。
又是一声枪响,声音更加的猛烈,那天空的雨仿佛受到震动,犹如雨后的大树被人摇撼,一时雨滴纷纷坠落。
突然地,他甩了甩脑袋,头发飞张开来,只见水珠乱飞,也分不清是汗珠还是雨珠。
船大幅度地翘动,将一湖胭脂色的湖水颠簸出一簇又一簇的浪花来。
“我想喊。”
“喊吧!”
“喊了?”
“喊吧喊吧!”
“我想喊我想喊我想喊……”
她的腹部突然高高向天空隆起,随即尽情地毫无保留地尖叫了一声,随着这千年一叫,天为之动容,那雨竟哗哗倒下。
杜元潮跪在已积了几寸深雨水的船舱中,喘息着,两眼失神地望着眼前的那片丰饶之地。
采芹胸前的那粒红痣,因雨水的浸润而显得十分鲜亮。
雨变为细雨时,杜元潮在采芹的身旁慵懒地躺下了。采芹侧着身子,看着它,见它一时变得老实乖巧,转过脸去笑了。
“笑什么?”
采芹没有告诉他。在采芹的童年记忆里,它有点儿弯曲,而如今依然有点儿弯曲。她不禁用手轻轻拍打了它一下,并骂了一句:“坏死了!”
“它有罪吗?你狠心打它。”
“当然有罪。”
“它倒是真有罪,可我没有。”
“你也是有的。”
“我是没有罪的。说个故事你听着。有个人家,姐妹俩,河东有一个叫张小三的,总想她俩的心思,可惜总是没得机会。这天终于有了机会:那姐妹俩的娘走亲戚去了,晚上赶不回来。天一黑,张小三就摸到了那人家窗下,偷听着屋里的动静。姐妹俩上床睡觉了,合睡一张床,并合用一床被,一头睡着姐,一头睡着妹。那被子总是盖不住两个人,姐姐就教妹妹:我俩得弯套弯睡……外面的张小三听成了叫张小三来睡,乐死了,大叫我来了我来了,推门就进了屋……第二天娘回来了,姐妹俩就将昨晚上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娘,娘听罢,拿了一把菜刀,要找张小三算账,没想到刚出门,就听见张小三正躺在她家菜园里的一片茄子丛里唱歌。你猜他怎么着?他用一根草拴住那个,将它吊在一棵茄子上,而自己躺在那儿美滋滋地吃饼,一边吃一边唱:有罪的上吊,没罪的吃饼睡觉……”
采芹禁不住笑了起来。
笑了一阵,采芹解下头上的红头绳,轻轻给它扎上了。她觉得那样子很有趣,又吃吃吃地笑了一阵。
后来,她也在他身边躺下了,不一会儿,两个人竟相拥着,无忧无虑地睡着了。
风吹来时,红头绳就会飘动起来。风一歇,它就又落下去。
天又开始掉雨点了。
杜元潮先醒来了,他轻轻坐起,看着还在睡梦中的采芹,心里既感到温润也有隐隐的酸痛。他朝油麻地方向望去———油麻地早消失在烟雨里。想到过不一会儿,他们就要分手,就要回到油麻地,他心里感到一片空虚。他不想回油麻地,许多次他坐在镇委会的办公室里,突然地就会觉得无聊且又无趣,胸口发堵,觉得天也荒荒,地也荒荒,心也荒荒。
雨大了些,采芹也醒来了,双眼惺忪地看着杜元潮:“你在想什么?”
杜元潮摇摇头:“没想什么。”
西坠的太阳被云所遮,更将浓重的胭脂色倾向大地。
他们并排坐在船头上,望着被胭脂色浸染的茂盛的芦苇。
一只鹤从芦苇丛里飞起,在天空飞翔了几圈之后,居然落到了船尾。头顶上的一粒红色绒球,简直美丽绝伦。
在离开他们的天堂之前,杜元潮带着那根红头绳又要了采芹。
采芹的长发落进了水里。
杜元潮看到,随着船的颠簸,那长发一会儿在水中收拢一会儿又在水中荡漾开来,像是一团黑色的水草在水中悠然飘动。五六条体形秀韧的青背小鱼游过来,与摆动着的头发戏耍着,它们甚至还敢穿越发丛。它们的脊背,其颜色几乎就与采芹的头发为一色。这几条小鱼的游动与头发的摆动呼应着,在这片无人问津的清水中荡漾出一片无人问津的旋律。
采芹问杜元潮:“知道为什么喜欢你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