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困难?有咱们的王强,还怕没办法么?”老洪哈哈的笑起来了。王强望着老洪眼睛在放着光,知道老洪已经有了办法,下了决心了。于是他说:
“你说怎么搞吧!你说怎么搞,咱就干。”
“现在就得委屈你在车站上,再待一个短时间,多注意来往的货车,遇机会大大的搞它一下,我们的炭厂就有本钱了。搞车的人,我负责组织,一定要选那能干的,搞完车,他就是股东,也就是我们可以发展的队员。你在车站上很熟,在搞车前,你设法把那值班巡路的鬼子拢住,不叫他们紧跟车后边出发,那一切就都成功了。关于车上的鬼子,守车上也不会有几个,我们有枪好对付。如果炭厂开起来了,你回来烧焦就是!”
王强说:“行!就这样干,车站上由我对付,你光管车上好了。”
关于搞职业掩护问题,他们研究到这里,告一段落。接着研究如何发展队员。他俩在脑子电翻腾着那些自小和自己在一起捡焦核、一块扒车的穷工友们,考虑到一个面影,就分析这人是否爱国抗日,是否和穷兄弟一个心眼,他的性情,扒车的技术,最重要的是胆量。当老洪想到一个黑脸上有块紫疤的,经常瞪着眼珠子好跟人吵架,但心地却很善良的彭亮时,毫不犹豫的说:
“彭亮算一个。”
“是个好家伙!”王强赞成说,“我也正想到他,又是个扒车的能手,当年不是他甩帽子引起你的抱西瓜么?他又会开车,这是咱们拉队伍不能少的人才。上次搞机关枪和步枪,刚掷下三捆,就到站了,要是我们能掌握住火车头,让他开得慢些,十五捆不全搞下来了么?说到彭亮,我又想到林忠,林忠也该约一下,鬼子占枣庄前,他是火车上的打旗、挂钩工人,又在车头上烧过火,鬼子来了,几次动员要他上工,他不愿干。林忠这家伙,也不熊,有他们两个,整个火车前前后后的一些机器就都掌握了。你说对吧,老洪?”
“是的,我们既然在铁道线上打鬼子,那么我们主要的任务就是对付敌人的火车。骑马的人不摸马的脾性,是会吃亏的,我们很需要这种人。应该约林忠!”
最后他俩又研究发展小坡和鲁汉。提到鲁汉,老洪说:“他勇敢,但是好喝酒,耍酒疯。”
“这我们好好教育他。”
他俩决定初步先约这四个人,由他俩分头去谈,老洪找彭亮、小坡。王强去找林忠、鲁汉。
彭亮是个黑黑脸膛、身体魁梧的汉子。
在战前,他父亲在陈庄南头靠铁路的一个洼地上烧砖,他们就住在窑边两间矮矮的小草屋子里。因为家离铁路太近了,自小他在睡梦里都听到火车叫,不分昼夜过往的火车震得草屋乱动,可是却挡不住他睡觉。彭亮小时和老洪、王强在一起捡焦核,扒车学的也最快。离他家那个窑西边不远,就是车站东头铁路职工宿舍,到车上值班的司机、烧火、挂钩、打旗的工人上下班时,都在这里休息,彭亮小时常在这里打浑,工人们看他还伶俐,都很喜欢他,他也很殷勤的替工人们烧茶倒水,出去买东西,像个小使唤人一样。他父亲常对他说:“你和他们在一起是好事呀!学点本事,将来托他们为你在铁路上找个事,能当上个工人,全家都托福呀!”父亲又对他说:“铁路上的事很牢靠,简直是铁饭碗,一辈子也打不破的!”
十四五岁的时候,他很能做些重活了。有时他提着饭盒,给司机工人送到车头上,还帮工人们干些杂活。往炉里送煤的铁铲,像小簸箕一样大,他也可以端动,往炉里送炭了。他又会用沾油的棉纱擦机器,提着油壶为机器上油。他学什么都很用心,一学就会,而且做起来,简直和车头上的熟练工人一样。他跟着工人跑车出一趟班,能为大家作一大半事情。吃饭时,工人们约他一块吃。到什么地方要买东西,或是到站上去提水,都是他去。彭亮像车头工人不可少的膀臂一样,有时见不到他,他们就很惦念。
一个老司机工人,开车二十年了,人家都叫他张大车,车开得又快又稳。他开车,旅客不觉察就站住了,在不知不觉中,车就开走了。他开车时,经常是眯着眼睛,沉睡了似的坐在司机位置上,像一块雕刻的石像,可是车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从来不出一点毛病。张大车最喜欢彭亮,他经常把彭亮拉到司机座位跟前站着,手握手的教彭亮开车:“你将来会成为一个好司机的!”就这样,彭亮很快就学会开车了。虽然,他已是一个熟练工人,工人们为他的事,向机务处请求过,但是却不能为他在铁路上补上名字,原因是没有钱给那个肥胖的机务段长送礼。在旧社会里没有“门子”和钱,是很难找到事情的。没有办法,每当他从火车上下来,工人们从机车的煤柜里,给他偷偷的装一麻袋炭,扛回去换点钱维持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