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校长却不时摇着头,临下楼时,他故意拉着叶碧秋的父亲在二楼教室中间一起猛跺一脚,发出的一种不太实在的震荡声,让中年夫妇心里掠过一丝不安。
余校长将中年夫妇请出去后,将自己和叶碧秋的父亲反锁在楼内,不知忙些什么。
中年夫妇见到负责基建的邓有米,说起从二楼教室里发出来的那种不太实在的震荡声。
邓有米解释说,这项工程是请当地最好的建筑公司修建的,质量绝对有保证。
中年夫妇没有再说什么了。
那件在心里搁了很久的更重要的事情,在悄悄地催促他们。
中年夫妇就让蓝小梅领着,去了他们要求长久保存的那间屋子。
夫妇俩在屋子里坐下不到一分钟,便亮出一封给余校长的信,说是孩子当初亲笔所写,要余校长在学校建成后再拆开看。
邓有米一见,便去叫余校长,说客人有要紧的事等他。
余校长按部就班地将自己想做的事情做完,这才过来,接过信,轻轻地撕开封口,一边看,一边念。
信是写余校长并邓老师和孙老师的,正文很短,从怀念界岭的大雪、界岭的笛声和界岭的国旗开始,中间没有过渡,便一下子提到自己此生最莺要的、也是最后的要求,希望在自己回报给界岭的新学校落成时,能尝一口由王小兰亲手炒的油盐饭。
离开界岭小学多时,李子说起妈妈亲手炒的油盐饭时,那种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快乐与幸福,仍然让自己馋得流口水。
虽然自己无法亲临现场,只要将一碗热乎乎的油盐饭放在压着那张诗抄的玻璃板上,自己就会尝到。
一直很平静的中年夫妇,依然保持着平静。
到这一步,大家不用猜也明白,写信的人,只能是夏雪。
还不知道夏雪到底怎么了,余校长就伤感起来。
他怕别人去请,王小兰的丈夫会不给面子,便亲自去王小兰家,请她来炒这碗油盐饭。
余校长也明白。
以王小兰丈夫现在的心态,自己去都不一定能成。
进了王小兰的家门,那个在床上躺了多年的男人在里屋恶狠狠地问了一声谁,余校长找不到借口,只能将这件事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
余校长穿着圆领汗衫站在床前,王小兰的丈夫盖着厚棉絮躺在床上,沉默地将一对深陷的眼睛盯着房顶,好半天才问,余校长是不是也要转正了。
余校长摇摇头说,现在什么事情都要按经济规律办事,他交不了钱,就转不了正。
王小兰的丈夫又问,是不是这次转正之后,民办教师就取消了。
余校长点点头说,上面的政策是这样规定的。
王小兰的丈夫长出了一口气,将脸一侧,冲着王小兰扬了扬下巴,那意思是叫她去。
出门不远,王小兰就说,丈夫最怕孙四海转正,要不是听说余校长和孙四海遇上经济难题,他肯定不会放自己出门。
余校长一回到学校,就看到万站长很不高兴地站在门口,不等走近,就指责他,怎么越老越爱装神弄鬼。
“这么漂亮的教学楼,不让大家先睹为快,难道还想囤积居奇,转手卖个好价钱?”
余校长说:“你怎么忘了,界岭小学最囤积居奇的货物是民办教师!”
万站长问:“说好明天早上赶到就行,为什么要余志带信,非要我今天赶到?”
余校长要他别着急。
先看看王小兰如何炒油盐饭。
炒油盐饭是当地人人人都会的手艺,由王小兰来炒,除了那身姿体态与别人不同,其余全是一样。
王小兰从孙四海的橱柜里取出一碗剩饭,然后将灶里的柴火点燃。
待锅烧得微热时,用水瓢舀了点水,将热气腾腾的铁锅刷干净,再洒半勺油在锅底,稍等一会儿就将剩饭倒进锅里。
王小兰一边用锅铲在锅里反复炒着剩饭,一边用勺子撮了些盐放进碗里,加点水搅几下,直到锅里的饭快炒好,才将化开的盐水,沿着锅边倒进去。
这时候,孙四海将灶里的柴火拨弄了一下,使其烧到最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