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旦之前,县团委正式通知,为界岭小学新建教学楼的捐款已到账,可以按计划动工了。
万站长将余校长和邓有米叫到教育站,然后和专门下来落实此事的蓝飞一起拍板决定,将新建教学楼的事。
改交邓有米负责。
这也符合惯例,基建的事总是由副手管,而且邓有米又是公办教师,对纪律的约束性更为敏感。
而且,余校长娶了蓝小梅,作为儿子的蓝飞,不能与继父发生经济上的直接往来。
直系亲属回避,也是一种惯例。
邓有米刚成为项目负责人,万站长就要他拿出主意,此项工程是交给乡建筑公司,还是交给刚成立的界岭村建筑队。
邓有米想看万站长的眼色,万站长却不让他看,低着头,一心一意地看那些摆在桌上的文件。
邓有米没办法,只好咬牙说:“还是交给界岭村建筑队比较方便。”
“错了。”
万站长站起来,在屋里转着圈,“余实赶紧成立建筑队,明摆着是冲着这项工程来的。你也不想想,他们白手起家,连只吊葫芦都没有,就等着用盖楼房的钱去添置设备。这些人从未搞过大工程,一个人就是一处穷窟窿,得花多少钱才能让他们吃个半饱。”
邓有米喃喃地说:“我还以为熟人好说话。”
“你要是这样想就大错特错了。”
这一次是蓝飞站起来表示反对,“余实这样的老油条,为什么会长年累月对你们几个不冷不热。甚至对我大打出手?根本原因是老村长去世时流传的所谓政治遗嘱。其中说,叶泰安之后让孙四海当村长。要是你们三位不团结,余实早就会对孙四海单独下手了。因为你们很团结,所以他就和学校对着干了。”
邓有米被这番话说得毫毛都竖了起来。
好在他明白,蓝飞是在记恨村长余实当初的那记耳光。
万站长和余校长也不同意蓝飞的说法。
村长余实虽然有防范之心,以孙四海的清高孤傲,帮助叶泰安修改竞选的演讲稿已经是极限了,这一点想必村长余实比谁都清楚。
大家一边讨论。
一边说些看似无关的闲话,然后一致同意。
教学楼工程交由乡建筑公司承担。
具体合同,由邓有米负责签订。
余校长觉得奇怪,如此大事万站长和蓝飞应当出现在现场才是,让这辈子只签过工资表的邓有米独自面对,万一出了事该如何是好。
见余校长担心,万站长和蓝飞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安慰他说,这种事其实很简单,将房子盖好,可以使用就行。
房子这东西不能掺假,十岁的孩子也能看出优劣。
如果不行,就不付钱。
万站长和蓝飞不仅自己不肯陪邓有米,也不让余校长去。
邓有米突然显得有胆有识,独自同乡建筑公司的人接触几次,就将合同签了下来。
冬天的界岭气温太低。
一直等到春天来了,外面不再结冰后教学楼才正式奠基。
这期间全乡的民办教师已经有四分之三以上交了工龄钱,成了公办教师。
万站长已经习惯蓝小梅嫁给余校长的事实了,又像从前那样,有事没事都要到界岭小学看看。
过年之前,张英才也来过两次,他在为余校长和孙四海着急。
虽然离交工龄钱的最后期限还很远,可他知道,实在交不出这笔钱的人,就是再给十年时间,也还是没有办法。
张英才不像万站长沉得住气,头一次来,他什么也没说。
下次再来,他就忍不住问蓝小梅,余校长心里到底作何盘算。
蓝小梅倒过来问他,难道上面真的就一点人情味也没有,就因为这该死的钱,将教了半辈子书的老师撵出校门?
张英才让她想想界岭村的余实,一个小小的村长就能如此无情无义,别的人就可想而知了。
能看出来张英才在替自己着急。
孙四海也倒过来劝他。
要说着急,孙四海比谁都着急,硬是烧得嘴里满是燎泡,还有一个接一个的溃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