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两条修长的大腿,我是个女特务又有何妨?”
物理教师如临深渊,双腿的颤抖不可遏止。她为我掀开了裙子,我看到了她的美丽光滑的大腿(整容师的大腿上乃至屁股上都覆盖着一层金黄色的细毛)。在这幽深不可测的铁皮小屋里,电灯熄灭了,蜡烛点燃了,外部世界被隔绝,只有蜡烛燃烧的声音和一个男人与一个女人的心跳声。她的气味发出强烈的召唤,你的心把咽喉都撞痛了。前方是香味的主要发源地,他循着气味向前摸索,好像一只瞎眼的小狗。
他触及到女老板火炭般的肉体时,周身上下已没有一丝力气,冷汗把头发都湿透了。女老板柔软的嘴唇焦灼地吻着他,鼓励着他,他继续流冷汗。
物理教师内心体验到深刻的痛苦,他感到自己已经死去了一半。从前,在妻子面前表现无能时,他是理直气壮的;现在,在女老板遗憾的叹息声中,他感到万分愧疚。当电灯再次放光,女老板像淘气女孩一样把粉红色的裤衩麻利地提到屁股上时,物理教师跪在她面前,把脸贴在她那只圆圆的膝盖上。他感到了她的手指在拈着自己的头发。
“你应该找医生看看呀,亲爱的。”她说,“怪不得你老婆去找情夫,怨不得她……”
物理教师感到自己的脸极端肮脏,这汗水、这泪水都是肮脏的液体,它们玷污了女老板的膝盖。于是他悄悄地把脸从她的膝盖上移开了。
她果然用毛巾揩了揩膝盖——她发现了我的肮脏——她又用毛巾揩揩物理教师的脸——她不嫌弃我的肮脏——她把毛巾掷到角落里——她把我抛弃了!
“也许你营养太差啦,”她说,“你到药店里去买点人参蜂王浆、鹿茸粉、鹿鞭酒之类的药滋补滋补,当然,这要钱!”
蜡烛熄灭。女老板扬起一柄电镀钢丝梳子梳理着黑瀑布一般的头发。她的藕节般的胳膊也在折磨你。
鸟儿的叫声从铁皮屋外传来。鸟儿在柳枝上鸣叫。物理教师的脸非常别扭,它也要背叛灵魂。
“我理解你的痛苦。”她说,“你还是先去卖香烟吧,怎么样?应该相信,你已经走出了勇敢的一步,前途是光明的。”
她从床下找出一只三色的旅行包,拉开拉链,把四条烟装进去。
她把旅行包递给你,意味深长地对你抿着嘴笑。
“这盒烟你带着,”女老板把那盒打开了的高级香烟塞进物理教师口袋里,“卖烟的当然要抽高级香烟。”
物理教师想起了兜里的一百元钱。女老板说:“拿着你的钱,饿了应该进饭店。”
“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样好?”物理教师感动地说。
“我是女特务呀!”她推了你一把,说,“本来我可以把卖烟的技巧和方式告诉你。但是我烦了,另外,‘教的曲儿唱不得’,你要自己去体验。”
女老板把交了好运的物理教师推出了铁皮小屋。
阳光照得他睁不开眼睛。
三
他恋恋不舍地回头望着被柳树和无名的红花遮掩住的铁皮小屋。女老板站在门口对着你招手。她的脸此时已成为物理教师心中不落的太阳。好运气往往都是突然间从天而降,使承受者的脑袋发涨发晕。
物理教师拎着旅行包漫无目标地在街上漫游,他沉醉在有关女人身体的回忆里。他在反反复复地比较着整容师和女老板的身体,总结着这两个身体上的共同点和差异点。公共汽车在他面前停下,车门打开,挤下了一群人,又挤上了一群人。
“张老师,您要去出差?”一位你从前的、已叫不出名字的学生提着十只活鸡站在人行道上问候你。
这是一位猴头猴脑的年轻人,圆圆的小眼睛愉快地眨动着,两扇耳朵愉快地扇动着,两片嘴唇愉快地翕动着。他给你的印象是:机灵但不奸诈,愉快但不肤浅。你皱着眉头从记忆的深处寻找他的名字,为什么找不到他的名字?因为两个女人的裸体在捣乱。她们都用手叉着细腰(一个浑身金黄,一个浑身雪白),在你的脑海里走来走去。她们甚至面对面地互相观察着对方的脸,好像两只准备格斗的小公鸡。
物理教师恍惚中看到(这是一个典型的幻觉):两位赤身裸体女人的屁股上,蓬松着两簇公鸡的尾巴。
“张老师,你一定发了大财,连你的穷学生都不认识了。”提鸡的小伙子愉快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