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这样,志摩。尊夫人内慧外秀,出手不凡,倘能下些功夫,到故宫多多摹写一些传世神品,那么她的前途是不可估量的。
这画,我拿去装裱吧。"
志摩点点头。"那么,请你题个跋语,如何?"
画裱好后,志摩又拿去给胡适看。
胡适看后,摸着下巴笑着说:"果然是技艺日精了!志摩,更为可喜的是,小曼又开始作画了!她有的是天份和潜力,只须好好琢磨,肯定能够成器的呵!希望这是一个好的开端,三日之后,尤当刮目!"
"你说,这画比从前好了点吗?"
"进步不少!不过,我想,成天坐在深闺书房,能画出真正的好山水来吗?我很怀疑。等小曼身体好转点,应该带她出去走走,多看看名山大川,摄造化之神秀,拓胸中之气象,再溶诸笔端,假以古人之技法,才能有大成就呵!"
志摩忙说:"这话对极了!大自然的养分是不能不吸收的。你就把这意思做一首诗题在上面吧!"
胡适研墨润笔,在画后装按上去专供题跋的白纸上题道:"画山要看山,画马要看马,闭门造云岚,终算不得画。小曼聪敏人,奠定这条路。拼得死功夫,自成真意趣。小曼学画不久,就作这山水大幅,功力可不小!我是不懂画的,但我对于这一道却有一点很固执的意见,写成成语,博小曼一笑。"
岂知杨杏佛看了胡适的题诗却说:"适之这家伙,既不懂画,又来胡说人道些什么!古人作画,不求形似,实是胸襟与感情的寄托;我看小曼这画,只是寄情于山水之间而已。如果照山画山,照马画马,那干脆拿照相机拍照得!来,我也题一首诗,和他唱个反调。
杏佛拿起毛笔即兴题道:
手底忽视挑花源,胸中自有云梦泽,
造化游戏成溪山,莫将耳目为桎桔。
——小曼作画,适之讥其闭门造车,不知天下事物,皆出
意匠,过信经验,必为造化小儿所笑也。质之适之,小曼、志摩
以为如何?
"给你这么一说,我又感到你的话也有道理了。不过,适之的意思也有其正确的一面。倒霉的还是小曼,她的画变做你们这两位大教授打笔墨官司的公堂了9甘?年后,我们都作了古,小曼这画有了你们这些题跋,可就真具有不朽的价值!"
"话虽这么说,志摩,小曼的画,你看,"杏佛指着山石闻的法和雏法和丛林间的点染,"虽是有灵气,笔底功夫毕竟还是不够纯熟的。我看,多临摹点古画,提高技巧,也是必要的。"
"对,这就像写诗,胸中纵有万般情绪,不能纯熟、精确地驾驭文字,还是写不出好诗来的……"
杏佛在跋语后的落款下盖上了印章,又洒上珊瑚粉;志摩欣喜万分地收起画卷。他很不得这时挟了画卷插翅立刻飞到小曼身边,让她看看这些跋语并告诉她大家对她的夸奖……
(十八)
生活一直没有给志摩以宁静问学、潜心创作的机会。
硖石一纸急电催返,母亲钱太夫人病危了。
经年以来,老人家的健康即已不好。入春以来,竟日见疲弱了。志摩接电,即刻南奔。路过上海,小曼急急地说:"我要跟你一起回去看望母亲。她待我,还是有情义的,只是碍于父亲,她不便对我如何亲热罢了,我心里很清楚。"
志摩微微皱眉,为难地说:"这样吧,眉,我先走一步。到家探探爸爸的口气,如没有障碍,给你打电话,你再来,好吗?"
小曼满腹委屈:"摩,连你都不让我回去看看婆母?你也这般欺侮我?万一老人家不好……这可是一辈子的遗憾呢。"说着,她流泪了。
志摩急了:"眉,你也不了解我!我哪有不要你回去之理!只是,爸爸是肯定会急电召幼仪回去的,他心里只有她。我是怕你到时受窘明。"
"我不怕什么窘不窘。"小曼昂起头,"我是媳妇,婆母病危我安坐上海不动脚是万无道理的。幼仪要去让她去好了,她回去看看老人家也是应该的,我也不怕碰见她。她是徐家以前的媳妇,我是徐家现在的媳妇,我哪一点上矮人一头啦?"
"道理,你是绝对正确!可是……"志摩急得抓耳挠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