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有些事情,永远也说不清楚。
葵花真的吓坏了,跪在地上,身体不住地颤抖着。
学校的老师已经明确地说了,葵花要么退学,要么留级。尽管他们也认为,这个成绩根本不是葵花的实际成绩。但因为这次考试不及格的还有其他几个孩子,而这几个孩子本来就是学校要将他们退回或留级的孩子,如果一旦答应葵花父母让葵花再重考一次的要求,那几个孩子的家长也就会提出同样的要求。
葵花的爸爸、妈妈想不明白,葵花这一回怎么把成绩考成这样!
学校的老师们也没有想到。但所有的人,都没有想到这是葵花故意为之。因为,这个做法太离奇了。
众人能想到的原因就是葵花这段时间大概没有好好学习,或是考试时因为什么心思而注意力不集中,或是一不小心考失手了。
当青铜说出这是因为奶奶生病、葵花不想再念书而故意考坏了成绩时,奶奶、爸爸和妈妈,一下子都怔住了。
葵花低着头,低声哭着。
妈妈过来,将葵花从地上拉起来:“你个死丫头,怎么这么傻呀?”她把葵花拉到怀里,两行热泪,滚落在葵花的发丛里。
她在妈妈的怀里呜咽着:“要给奶奶看病,要给奶奶看病……”
奶奶在床上呼唤着:“葵花,葵花……”
妈妈扶着她,走进里屋……
这一天,外面飘着小雪,奶奶在青铜和葵花的搀扶下,居然起床了。不仅起床了,而且还走出了门外。
当奶奶在青铜和葵花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在通向小学校的路上时,大麦地有许多人站到道旁。
细雪如无数细小的白色蚊虫,在天空下飞翔着。
奶奶已多日不见阳光,脸色十分苍白。因为身体瘦小,棉裤棉袄都显得特别的肥大,空
空荡荡的。
不知走了多长时间,他们三人才走到小学校。
校长、老师一见,连忙都迎了出来。
奶奶抓住校长的手,说:“让我孙女再考一次。”
她告诉校长、老师,葵花是因为她生病、不想再读书而有意考坏的。
所有在场的老师听罢,都感到十分震撼。
“让我的孙女再考一次。”奶奶望着校长,要在雪地上跪下来。
校长一见,一边连声叫着“奶奶”,一边连忙将她扶住:“我答应您,我答应您,让她重考一回,让她重考一回。”
这是奶奶最后一次出现在大麦地。
爸爸、妈妈一直背着奶奶,艰难地为奶奶住院筹款。
奶奶越来越不行了。这几天,她几乎不能再吃东西了。倒也没有什么痛苦,只是一天比一天地瘦下去。渐渐地,她连抬眼皮的力气都没有了,整天昏睡着。她的呼吸,比一个婴儿的呼吸还要细弱。她躺在床上,很少动弹。
青铜和葵花一看到奶奶这副模样,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难过。
爸爸、妈妈整天在外面奔波着,去亲戚家,去邻居家,去村里、乡里,借钱或是申请医疗补助。
奶奶还是那句话:“我哪里有什么病,只是老了,你们就别跑了。”
不管刮风还是下雨,青铜每天去镇上卖芦花鞋。
葵花想:就我一个人没有一点儿用处。她很惭愧。她整天想着也要为奶奶住院挣点儿钱。她觉得自己已经不小了,该为家里分担一点儿忧愁了。可是,又去哪儿挣钱呢?
她突然想起在翠环家学习时,曾听几个大人在一旁说到一件事:
年前,这一带有不少人去油麻地镇,然后合租一条船去江南捡银杏,能卖不少钱。往年,大麦地就有人去过。江南地方,喜长银杏,银杏树成片成片的。那地方上的人,自己也收获银杏,但因银杏太多,人手又太少,就有不少银杏未被采摘,被留在了树上,光从树上落在地上的,拾起来也就很可观了。大麦地一带,却很少有人家长银杏,但这一带人却又很喜欢吃银杏,拿银杏当补品。这里的孩子,还喜爱将银杏染成五颜六色,装在口袋里,或装在盒子里,或是当个装饰,或是用它来打赌。这样,每年年末,就有一些人去江南捡银杏。那边的人不计较,反正放在树上,烂也烂掉了。有时,也会跟捡银杏的做个交易:树上的,树下的,尽管采,尽管拾,但捡上个一百斤得给主人家十斤二十斤的。双方都有利可图,谈起来很顺利。说是交易,还不如说是个情谊。去捡银杏的,有大人,也有十几岁的孩子,当然,孩子是被大人带着的。
一连几天的时间里,葵花都在想着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