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静默良久,开口时语调不无担忧:
“如此说来,你真的只为遂他心愿?”
“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图谋?倒是你啊,杜大人,久别重逢,就先扯上许多琐碎事,兜了几圈方才谈及正题——原来是要问案子。开头说些不要紧的,待对方放松警惕,忽然单刀直入……天下做过亏心事的,可没有谁不都惧你这一招。大人是将我当作犯人来审了?”
“这可不敢!我只是怕你偏激,恨透了负心的杀妻凶手,便想跳过大唐律例,自己作这裁决。若非私心所致,那就无碍了。他死于狱中,只能怪入牢时狱吏搜身不细吧。”
不错,凭那胡狱丞,搜身自然是不细的。那样的小人,你抓到他犯错却体谅了,他非但不会感激,反而会暗地笑你痴傻,做起事来更是加倍的玩忽职守。所以,才要探监,才要姑息,借此助长其狂妄,不然,封乘云要如何顺利自绝呢?
他欲求死不假,但人性终归贪生。若不抓紧他万念俱灰的时机,一旦想开了,真来个翻供倒也不怕。只不过,大理寺屡次越权办案,着实惹毛了何大人,他正盯着抓把柄呢。一声“冤枉”喊出去,惹来权力介入的话,哼!在这官场上,任何事都可能发生。人证物证俱全的铁案,不也错翻过不少?与其留下这个变数,不如遗下定案的卷宗和一具尸体,来个死无对证,让好斗者无刺可挑,最后由胡狱丞担个“监管不严”的罪名,此事就此揭过,岂不稳妥得多?
离春紧偎在清平颈边,双目射出寒光:为了自己的夫君,别人的夫君嘛,还是死了干净!
这番心思,可不能让清平知道了。沉默太久怕他生疑,离春眼瞳滚过几圈,自然想到话说:
“虽然这一次,我能够体谅凶手的人之常情,但此案终究是特例。我的观感,仍与嫁你之前一般——天下男子之言多不可信,且十九负心。”说着扬上脸来,望着清平侧面,抬指尖在他颊上轻划,“说起来,杜公子打算何时纳一个妾啊?”
清平眼眸瞬间迷离,双臂更揽紧妻子腰肢,勉强正色道:
“多半在我无端暴毙的前日。”
“前日?大人太高估我的度量了。‘妹妹’进门当日,家里的晚餐,就是砒霜拌饭!”
“又在胡思乱想了!”杜清平手臂更收紧些,眼中暗暗凝聚春色,“煞风景的事情也说得够多,你我已分别月余,难道一见面就要被公事烦个没完?所谓‘小别胜新婚’……”
“等。”离春略略推住,“我记得,每审结一桩案件,你都要立刻将来龙去脉整理记录,以免忘记现场细节。这次手快,已写完了?”
“还没。不过不碍的,一切牢记于心。再说,案发那坊又不是第一次去了……”
“什么?你以前到过那边?”离春心中生出不祥预感——似乎还有一个未解之谜啊!
“那是几年前了,现在的封家还是座废宅。当时,我是大理寺的一名评事,去那里处理两名乞丐斗殴致死的案子。这事倒简单,但那时随身携带着刚刚写好的一篇文章,结果忙乱间弄丢了,害我懊悔了很久,于是对那地方印象深刻。”
“文章?”不祥之感愈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