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后,乱神馆后园。
此处自然比不上豪门大宅的气派,占地要小得多,唯一景致便是一株扭曲错节的梅树,摆设只有位于其下的石桌石凳一组。
是时,石桌上放置着一只茶盏,对应的石凳上坐着那位白衣缀绿纹的公子。长安人对此君的评价,只得十四字:风姿不似世间人,俊美仿若花中仙。即使夏日炎炎,身处环境也颇为荒凉,他近旁依然荡漾着盎然春意。
这位花中仙人,现下双手交互吞在大袖中,眼巴巴地凝视着面前的茶水,一副无奈委屈的可怜模样,小心翼翼道:
“离离,乱神馆的收入,加上我从三品的俸禄,还不够你买茶叶的么?”
“抱歉!独叶茶是我乱神馆特色,不改!”
离春微微笑着,将手中的一盘糕点撂在桌上。杜清平见了,双眼顿时璨亮,脸上的沮丧一扫而光:
“这!这不就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承接这案子的无意发现。”
杜公子惊艳地拈起一块,仔细辨识:
“不错,不错,正是它!我为这美味朝思暮想,也不止一日了。”
“你这人哪!凶案现场的细节,可以过目不忘;自己买回来的吃食,居然不记得店铺的位置。”
“当初为了寻它,我整整绕了长安城三圈之多。”放下糕点抬起眼,顽皮试探道,“还道你是留了心,特意找来的。”
“也去绕个几圈么?我可没那许多闲工夫!”
“却有工夫为大理寺断案?”见离春不自在地转开脸,清平穷追不舍。
“接生意时,谁知道就是报了命案的那个封家?”
“那块玉板上,难道没有刻出‘封亦然’的名字?”
“名字大约刻在背面,我又没有翻了去看。”离春眼神悠远,悄然露出些寂寥来,“那一面除却名姓,必然还刻有生辰八字。通常人可不愿这些东西被我看见,怕我这半人半鬼的暗中下咒呢。”
“你总是这样啊。”杜公子轻叹,望着那单薄侧影——依旧是一身黑衣,脸上却早已绘成了一叶枫红——不禁泛起笑意,“纵然不是有意,也令我省去了被何大人纠缠的麻烦。”
“若真是一点不怕,怎么一下朝就躲到乱神馆来?”
“呵呵。”讪笑两声,“京兆府过些时候又要巡城了,直接回大理寺会被堵在里面的。他可是积压了近一月的火气,我也不敢迎其锋芒。”
“说起来,你请假还乡,成果如何?”这一问状似无意。
“成果?哦,回朝销假时,吏部威胁要扣我俸禄。”
离春“哼”了一声,扭头就走。杜清平急急牵住她手:
“别!其实,刚到家时,我便把擅自结亲之事告知父母。他们十分欢喜,直说只要我如意就好。”
“杜大人!”离春转身正视,“你若以蒙骗妻子为乐,就该娶个蠢笨的女子回来!”
“嗯……确实没有这么爽快。初时极气我自作主张,后来见木已成舟不能更改,也就认下了。这转变耗时颇久,只得留在那边作说客,才耽搁了行程,害你挂心了。”
“这么大的人,还怕你走失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