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不怕?”清平凝眸而笑,“那又何必天天跑到驿站去,打听有没有信来?如此常客,驿工们怕是都认得你了。”
“我那是……”
“那是‘纵不我往,子宁不嗣音’。莫要狡辩吟这一句是为了案情,这等拙劣的谎言,蒙蔽得了旁人,可骗不过我。”
离春眯起冷眼,阴沉道:
“看来我身边是被你安插了眼线了。”
“这眼线还告状说,你又不修边幅便出来接客……”
“乱神馆不是落花居,‘接客’二字慎用!”
“还因一心探案而作息混乱,早起晚睡,三餐不继……”
“真忙起来,谁还记得这些?”
“推断案情时,也武断得一如既往,一竿子打死全天下的男子……”
“出口之后,立刻限定过‘一些’的。”
“而且,犹不改欺诈之风!”
“这是乱神馆的立身之道,谁叫当年查封时,你不坚持到底?”
“这一次过分行险了。你要冒充的,可是人家的娘,骨肉血亲,万一被人识破,你可曾想到后果?”
“若是太容易蒙混的,这生意还就真不接了!”离春眼色一飘,自信中带些轻佻,“你知道,我熟知大唐各地方言,每种都能学个八九不离十。即便生疏些的,只需抓住几个读音特异的辞句,到时候让上当者听个耳熟,也就过去了。最初在狱中用红翎小试牛刀,她便将我误认为死者了;之后自她口中打听到了夫人言语的特点,以及亦然的昵称,更是如虎添翼。仿音的步骤到此已臻完美,之后自然是仿形。所谓‘相由心生’,讲的就是人时常作出怎样的表情,脸上便会形成相应的纹路。久而久之,就可以望纹识人了。尸首保存在大理寺中,只要仔细查看面部肌理的走向,便可知其惯常的脸色,之后依样画葫芦,还没有骗不过的!”说罢,转脸眯起眼眸,学着自家夫君的模样一笑。清平只觉眼前一花,刹那间仿佛看进了一面镜子,待妻子收敛笑容,一片艳红枫叶衬出的锋锐美貌才逐渐聚拢清晰,钦服之余只得摇头苦笑。
“怎样?连你都能晃住了,平常人更不在话下。”语调颇为得意,“为了愈显可信,还添了绣品一节。苑儿这丫头除了舌头,针指倒也是特长。本想麻烦她破解那独特的绣法,补上未完成的一半,谁知巧遇了玉兰夫人。既然是夫人婚前所创,她的义妹也总该略知一二。我将那收在扇中的半截绣品拿给她,只说要补全了赠给她家小姐的幼子,她就忙不迭应下了。尺寸是按那玉版制的——凭我过目不忘的本领,摸过的物事怎生大小,都记在心里呢。如此几个细节一凑合,还会有谁怀疑确是夫人的鬼魂临世?”
“就算孩童无知,还留个红羽在场,真是自找麻烦!此举不是为了那三十两吧?”清平状似调笑,假作无意地突兀道,“一说我倒想起来,你那柄扇子呢?”
“哦,现下又用不着,收着呢。”说话间眼神一闪。
“不敢示人,是怕被我发现它短了一截吧?”清平自怀中取出两段竹节,轻巧丢在桌上,骨碌碌滚动,“如你所愿——封乘云在狱中自绝了!”
这一句语调阴郁,声气中听不出喜怒,脸色倒并无不悦。离春揣测良久,强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