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尸最重要的两大功用:一是洗脱罪嫌,二是嫁祸他人。目前案情不明,无法定论。那就让你我尝试依照常理推测,那晚究竟发生了什么。
“凶案发生在子丑之间,而子时夫人尚且健在。在红羽姑娘陪伴之下,夫人挑灯夜读,到了那个时候。经伴读丫鬟[huán]提醒,发觉时辰已晚,于是放下书本,打发旁边伺候的回去休息。红羽临出门时,回头一望,见夫人‘把蜡烛移到妆台前,打开妆匣,借着光看着里面的钗环首饰’。她以为这是在思念丢失的珍宝,就好言相劝,夫人说道珍珠明日就能寻回,然后说了一句,‘对了,你帮我把红翎叫过来’。乍听此话,似乎表示她与盗珠事件有关;但也正是这句,证明这二者间并无牵连。仔细揣摩夫人的措辞,‘对了’……通常这两字用于猛然想起,或宣示着之前的谈话告一段落。夫人既然这样用,就说明在她心中,红翎与盗珠,完全是两码事。”
“可是,”红羽蹙起眉头,似不满这咬文嚼字的推测,“若不是为了讨还珍珠,怎么在那种时候叫她前来?”
“这就要问你自己了。其实,在下一直以为,卧房对话这段,姑娘身上的疑点,远远大于夫人。与其猜测死者当时的心意,不如设想你的心境。”
“离娘子,你不要多疑,我委实没有说谎!”
“姑娘误会了,并非你存心误导,而是以你的本性,必然那般去想,会错了意也察觉不到。怎么?这很难理会?”离春飘然一笑,“在下开设乱神馆,熟知生死之事,与凶死一节多有接触。对于侦办凶案,也自有一番见解。官府中人总偏爱坐在椅上盯死尸体,等待灵机闪现,然后胡猜凶手乱扣罪名,有这闲暇时间,还不如多多了解涉案众活人的性情,再设身处地着想:以他们的性子,在某些关键时刻,会有怎样的反应?会作怎样的应对?
“长久抱持这观点,也练出些相人之术。对姑娘的最深印象,便是极度贴心,总能体会主子的需求,在她尚未言明时就已提前作足。”说得难听些,叫做酷爱“揣测上意”,“于是,当你回首望见夫人秉烛对着妆匣时,自然推断她忽为失窃伤怀,想凭吊匣中的空白,特意取灯来照。但,这只是姑娘的一家之言。如果,事实并非如你所想呢?若否定夫人忆起珍珠,就只剩下一连串的动作,移动烛火、走近妆台、打开妆匣,是要作什么?卸妆啊!已经子时了,听从姑娘的劝告,梳洗之后要上床歇息了。而伺候夫人梳洗的丫鬟是谁?红翎!要你去唤她来,难道有错?”
“但,既然您知道我这性子,也该猜着平时根本无须吩咐,我都是主动叫她替班。那日意外得到叮嘱,才更觉反常啊!”
“这问题的答案,也在姑娘自己身上。想你那时,在夫人身边支应了几个时辰,应是腰酸背疼,终于获得赦免不必继续劳累,怎不尽快回下人房?走到门口时回头,固然是伶俐地观察夫人还有无需要,却也是为了在卧房滞留得久些!因为你害怕!你不愿走到黑暗之中!那一日,刚从小公子口中,听说了夜半井边遇鬼的故事吧?为此,甚至一夜无眠!即使是早些时候的白天,也是战战兢兢,严重到了劳烦夫人过问的程度。可见,姑娘是极怕鬼的!青天白日尚且如此,天黑下来恐惧应是只增不减。夫人要你回房,可门外夜风吹拂,树影乱晃,你颤栗不已,赶快没事找事作,不必立刻就踏出去。若不是姑娘提起珍珠,根本不会有那段对话!听在你耳里,夫人的辞句似乎意有所指;然而看在夫人眼里,失常的反倒是姑娘你!她怕你精神紧张,忘了日常的例行,才特意吩咐的。”
红羽将这番推论在嘴里咂了几回,赞同之后紧跟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