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成的身子已然僵直,只能大声叫嚷,看那焦急的模样,像是立刻要跳进黄河洗一个清白。离春轻扯嘴角,踱到近前,附耳说了两句。只见他原本苍白的面色渐渐红润,眼睛也迸射出光芒,一跃而起,手掌掐紧离春双肩:
“您说真的?”
离春忍痛点头。莫成张开嘴巴,仿佛是忘记了怎样展露笑颜,凝滞片刻,忽然松开手,力道之大,将离娘子推得倒退两步。他也无心致歉,喜出望外地奔出厅去。
众人皱眉不解,赵管事先坐不住了,蹿起指责道:
“你怎能放跑这奸夫?”
这句出口,等于招认了自己就是那毁人闺誉者,马上遭另两人怒目而视,离春也无意再替他隐瞒:
“又在含血喷人了!”
“可离娘子方才也说……”
“我只是承认,若夫人和莫成有私情,他们身上的一切疑惑都可解释,倒是方便了。但,即使再怎样顺理成章,我也敢断言——绝无此事!
“可以这样铁口论定,真要多谢红羽姑娘。她聪明乖觉,侍主忠诚,身为丫鬟[huán]极是称职。若夫人真与其他男子有不轨之事,绝逃不过她的火眼金睛;只要察觉到半分暧昧,她便会刻意替主子隐瞒。在我探问死者生前待莫成如何时,她定然板起脸来:‘夫人对他,一如寻常奴仆,丝毫不见特殊’。可那时她坦承道‘不同一般,亲如故人’。以她的性子,敢于直言,必是笃定无碍了。在这两人间,她看不出丁点超越主仆的情愫,心里也从未将他们牵扯到一起。
“这结果固然令人欣喜,但随之而来的,却是连串的问题。比如,当我问及柴房幽会的感觉时,莫成面红如血,坐倒在地。这样的反应,实在让人很难释怀。另有一旁证,凶案发生前一日,小公子半夜出房,在井边见到了鬼。是不是有人依照已有的传说,刻意制造恐怖,作为杀人的前阵,以便之后混淆视听?可这事的起因,是追逐逃窜的蟋蟀,应是不能事先安排。他无意间看到的,不是什么井中冤魂,只是个披散长发、身穿白色里衣的女子。这副打扮,倒真是媚艳,多半是与情哥哥厮磨过后,借井水梳洗。这时候被人撞见,所受惊吓只怕比那自认遇鬼者更多,急急忙忙避进了柴房。亦然逃离两步,回首看时,自然踪影不见,也就更增了几分神出鬼没。
“上述一切,在在表明柴房幽会确有其事。莫成自到封家以来,便以柴房为家,自然是这一对情侣中的那个男子。而另一名女子,不是夫人,又是谁呢?
“这一点,早在我与莫成初次见面时,他就已经不打自招了。在详述‘鬼上身’一段时,曾说到夫人癫狂躁动,虽是情势紧迫,莫成依然谨守男女之别,不敢造次。可之前红翎上前劝阻,被挥倒在地,他却毫不犹豫地动手搀扶,还仔细到瞧见了她掌上划破的伤口。这极明显了吧?这位长工平日里拄着斧头怀春时,心中所念的,是那‘荆钗布裙也难掩丽质’的贴身丫鬟呀!
“莫成为人颇为体贴,不忍眼看女子劳累。当日还不知我是谁,就主动帮我汲水。以红翎的身份,难免作些粗活,或许他们就是如此接近生情的。这么想来,真是无比温存,也算到井边一游的意外收获。可惜当初去那里,却不是为了这一对。”
离春略作停顿,眼眸眯起,预示下面讲的,是极关键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