部队转移到一个山洼里,大家坐下来休息,有的人就整理缴获来的武器。民兵们经过这第一场战斗,并且在八路军帮助下打了胜仗,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他们都亲热地和战士们又说又笑,真象一家人一般。德强瞪着两只大眼睛,紧瞅着那个夺敌人机枪、战士称他王班长的人的一举一动。看哪,他长的多棒啊!个子那末高,身子又粗壮,一伸胳膊一抬腿都显得有力气,满身和铁打的一样。再看,他脸上黑黝黝的,眼睛圆彪彪的,多有精神呀!
德强看着看着,心里爱的不行,羡慕得直咂嘴。心想,自己什么时候也能长到他这样大这样壮,端着机枪和没拿东西似的,那该多末好啊!……
“报告连长!缴来的武器都清点好啦!”德强正在看王班长、想的出神,一听这尖细的声音,忙转过头来看,啊,是个小八路!
李连长吩咐了他几句,就和姜永泉、王班长谈情况去了。
那德强却又被这小战士吸住了。
这小八路同德强差不多高,背着小马枪,军装太大太宽,草绿色的棉袄达到膝盖,象个小棉袍,裤子肥肥的,和他的身量很不相称。
那小八路眯缝着眼睛,在吃吃地笑。德强有些奇怪:“他笑什么呀?”就走过去。小战士一见德强来了,就指着给他看,自己仍嗤嗤地笑着说:
“你看,你看……哈哈,哈哈……”
德强一看,他指的是他姐姐那根大辫子的下半截变成白的了。那结上冰的辫子在她背后划得衣服哗嗤哗嗤响。娟子正在向子弹袋里装从敌人尸首上捡来的子弹,一听笑声忙转回头。见小战士指着自己身后,起初莫名其妙,用手一摸,脸就红了。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把辫子从肩上弯到胸前,却没去掸掉冰雪,又忙着装子弹去了。
德强见这小八路放肆地笑他姐姐,脸有些热火火的,很不高兴地说:
“这有什么好笑的!那还不是为打仗才冻上去的。”
小八路忙收敛笑容,说:
“哎,你别生气。同志,我不是嗤笑人家,是……唉,”他拍一下头,“就是我有个忍不住笑的毛病。这女同志真不简单,除去我们部队上,我还没见到有女的拿枪打仗呢!”
德强心里高兴起来,特别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称他是“同志”,还是个八路军叫的,心里很得意,就说:
“那没有什么。她是我姐姐!”
“啊,你真不简单!你们俩可真行!不过,”小战士又笑了,“这辫子可太不方便啦。咱们部队上的女同志们不留那玩艺。你不信,我有个小故事:
“在我们那地方有个大闺女,留着根又粗又长的辫子。你猜怎么着?有天晚上她家光她一个人在家,心里很害怕。一听老鼠叫就以为是鬼叫了,她急忙向外跑。你猜怎么着?她跑呀,跑呀,怎么也跑不动,就觉着有人在后面拖着她。她以为是鬼使的定身法,吓得爹爹妈妈地叫,魂都吓掉啦!”
“是怎么啦?”德强紧张地问。
“嗨!人家的辫子被门框上挂门帘的钩子挂住了……”
“哈哈哈哈!”周围听到的人都捧腹大笑起来。娟子也听到了,红着脸说:
“小同志,你这故事可真有意思。下次再见面,俺的辫子你再想看也看不到啦。”
“于水!”那小战士听有人叫,忙回过头。原来是李连长叫他和王班长回部队报告侦察到的敌情。
姜永泉忽然想起什么,忙问道:
“连长,你们带药品没有?”
“带的一点都用光了。谁负伤啦?”
“不是。是咱们的副村长受了伤,好多日子啦。伤口都化脓了。”娟子伤心地答道。
“咦,叫王班长带些回来!团里有。”李连长说。
“这样好啦,我们派一个人跟着去拿吧!”姜永泉想到七子的伤,心里不能不急啊!
“我去吧,姜同志!”德强抢着说。他想同那王班长和小八路一道走,心里也真想看看大部队。
姜永泉起初不答应,后来只好准了。叮嘱他一番,并叫他回来就到村里人躲难的地方去。娟子也嘱咐弟弟一回,要他路上小心,赶快回来找母亲去。
德强跟王班长和于水走后,李连长领着战士和姜永泉一伙,向王官庄一带——敌人的主力所在地,搜索情况去了。
德强和王班长、于水,翻过一山又一山,走进大山沟里,一个十几户人家的小村庄,突然出现在眼前了。德强跟着他们走进村。
呀!里面的人马可多着哩!谁会想得到,这样寂静的小山村上,会住着这末多队伍呢!
他们躲躲闪闪地走着,怕踏着睡在雪地上的战士们。战士们怀里抱着枪,相互靠着身子枕着臂膀,发出酣睡的鼾声。德强见每人左胳膊上都扎着一寸多宽的白布条,觉得奇怪。于水告诉他,这是打仗时敌我的识别。德强又问,怎么不都穿绿色军装,还有穿老百姓衣服的呢?王班长说,这都是新参军的,部队在一天天扩大呀。德强心里一高兴,刚想说句什么话,可是已经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