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哥哥……”玉珍叫着跑上来,把王柬芝给她的纸条交给王竹,又说:“叔叔说副村长七子藏在东黄泥沟……”
王竹听完玉珍的话,接过纸条,忽然想起妹妹和郭麻子的关系,心里立时一亮,忙吩咐道:
“妹妹,快!去找郭麻子。他刚走出去的!务必把他拦住……”
看着妹妹快步走出去以后,王竹才轻松地舒一口气,回到了屋里。
那不幸的女人不知是因为惊骇还是肉体上的痛苦,哀怜地看着她丈夫,呜呜地哭了。
“你听,有人!”七嫂子听到一阵格嚓格嚓的踩雪的脚步声,推推丈夫,惊怖地说道。
“啊?象是!”七子侧着耳朵静听一会,有些惊异地回答,他想坐起来。
这是离村不远的一条黄土沟,紧靠着东山根,是成年累月从山上冲下的洪水疏壑而成的,巨大的岩石,分散地屹立在沟崖上。七子他们的洞,是顺着岩石缝挖进去的,有块大青石,刚好遮住洞口。下着这末大的雪,雪把洞口可疑的迹象和脚印完全湮灭,不知道的人,走到跟前也看不出破绽来。
七子躺在干谷草上,妻子坐在他外面,用她细瘦的身体,挡住从石缝吹进来的风雪。这时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大,渐渐听出有好多人,再后来,呼哧呼哧的粗气喘息声也听到了。
七子意识到这是有目的的行动,他把姜永泉留下的四颗手榴弹挪到身边,对妻子说:
“好家伙,被鬼子知道啦!你快到里面去。”
“不,你别急。谁会知道啊?!”
然而,随着她的话音,传进来铁锹碰击石头的铿锵声。啊!这声音象冰豆子打在心上,令人骨寒心惊!七嫂子恐怖而颤悸;七子全身一阵紧张。他把噙着眼泪的妻子拉到身后去,抓起手榴弹爬到洞口。他清楚地看到一群鬼子和伪军,在王竹的指挥下,王流子领着在挖洞口。奇怪,七子这会儿一点没感到害怕,心里倒想:“这些傻瓜,找死来了!”他左手撑着地,右手揭开手榴弹的盖,用牙咬着把弦一抽,手榴弹哧哧冒着白烟,狠狠地飞进鬼子群里——爆炸了!
敌人被这突然的打击弄得乱跑乱叫,雪地上留下几个尸体,两个炸断胳膊腿的鬼子,在翻滚着爹呀妈呀的叫唤,可是谁也不去理他们。王流子吓得滚到沟底下去了,耳朵被枣针划破一点,直淌血,他以为头被打个大窟窿,哼哼着直叫不能活,好一会才爬起来。
那王竹也趴在大石头后面,听到没有动静了,才敢站起来,埋怨地说:
“他妈的,不是说没有武器,怎么出来炸弹啦?”
王柬芝哪知道他殷勤地帮七嫂子提的那个包袱所以那末沉重,会就是给他的同伙的礼物呢?
鬼子小队长气火了,扇了王竹一个耳光子,叫骂一顿,命令他上前指挥人再挖。王竹忍气吞声,掩在大石头后面,只露着头,大骂道:
“七麻子!狗肏的再不出来,老子要开枪啦!”
七子的脸气得火辣辣的,每个麻疤都象要流出血那样红。
他把牙咬得吱格吱格响,狠狠地回骂道:
“肏你姥姥,王竹!你别作梦!可惜你小子碰运气不在家,没赶上跟你老子一块下泥坑!等着吧,有一天抓住你,非零刀剐了你不可……”
王竹被骂得羞怒交集,指挥着开枪。
七子身上中了两弹,扑倒在地上。七嫂子忙扑过来,哭着说:
“天哪,天哪!这可怎么好啊!……”她撕下破棉袄面子,给他包伤。
七子苏醒过来,巨大说的疼痛使他浑身颤抖,那粗大的汗珠从他额头上涌出来。他极力镇静着对妻子说:
“哭什么,这不是流泪的时候。行啦,不用包了,叫它流吧,反正是要拚上去!”
七嫂子哭得更厉害了,她那孱细的身躯在剧烈的抽动。她紧抱着丈夫的宽大肩膀,把脸偎在他的胸脯上。她的心,她的肉,她的血,她的骨头,她的筋髓,她的一切一切,全碎了!全化了!全变成泪水。不,是血,象滔滔不绝的山泉,无止境地涌出来!
七子的心也被她哭碎了。他看看跟着自己几年来的妻子,她那干瘦枯黄的脸,那象病孩子一样的不成熟的身体,就越觉得可怜她,更加疼爱她。不知不觉他的嘴唇有些颤抖起来,觉得眼窝在发热,多想安慰她几句啊!但他一听外面的喊叫声,浑身一震,立时恼怒起来,他推开妻子,第一次对她生气地说:
“哭哭哭!你就没有个够啦?你听,鬼子在笑你呐!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