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就要看行动了。
(三)
彤云密布的黑夜把双方的动静都遮蔽起来,而呼啸着的山风,也起了助手的作用,把秘密行动的部队偶而发出的一点嚣声都掩盖住了。这一场不仅决定燕山府命运,而且也关系到宋金两朝兴亡的战斗,就这样悄悄地开始了。
赵松寿亲自率领一千名轻骑兵,作为第一批渡河部队。十二月初五的新月,只有过了午夜时分,才透过重重云层,露出一钩淡淡的光亮,依靠它的指引,赵松寿饬令所部,严格按照规定的渡口渡河,渡河时彼此照顾,相戒不要发出很大的声音。他自己身先士卒,第一个就渡过了白河,在西岸没有发现一个敌踪,他带着渡河成功的舒畅的心情,拍马径向东北方向驰去。这时再要遏制士兵的欢呼声,几乎是不可能了。看见主将东驰,陆续渡河上岸的骑兵等不及整好队伍,就鼓噪着,呼嚣着,舞弄手里的兵刃,跟随赵松寿迅捷驰去。
横在胜利道路上的第一道障碍,被顺利地克服了。郭药师听到第一线传来渡河成功的好消息,不敢怠慢,自己迅速渡过河,在亲将的簇拥下,快马东驰。
起更以后,云层逐渐散开,但是月色更加朦胧了,从平地上腾起的一片雾子好象在它上面蒙上一层轻纱,随着雾气的逐步加浓,这块透明的轻纱也逐步变成半透明的绢子,最后变成完全不透明的幕布,这时大地上又回复到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起先,被战士们压抑不住的欢腾泄露了一部分的军事秘密,现在却被包裹在更加保险的浓雾中间,战士们的心情稳定下来,又复归于沉默,连得杂乱腾踔的马蹄声也变得更加掩抑,更加有节奏了,似乎战马也通人情,懂得在这样一种带有袭击性质的军事行动中,不宜过于暴露自己。
重雾,无疑会降低疾驰者的速度,不过三河一带本来就是常胜军经常操练兵马的地方,赵松寿所部在峰山大捷以后,在这里驻防过大半年,他们指挥所就设在吴雄寺、皇子庄二处,他们对这里的地形十分熟悉。哪里有一片树林,哪里有一条岔出正道去的小路,哪里有一块突出于路边的岩石,他们都知道得清清楚楚。行途所经,他们本能地绕过这些障碍,使行军的速度没有受到多大的影响。另外一方面,在战争中,雾,总是有利于袭击的一方,因为静止的目标,即使在重雾中,也还容易找到,而袭击者的行动如果得到大雾遮蔽,就可使对方莫测虚实而大吃一惊。
老于军事的郭药师判断了当前的情况,就马上平举起右手掌加在眉心上,搭了个凉棚,望一望根本望不见有什么的前方,然后回过头来跟那几名紧紧跟随着他的亲将说:
“早料不到有这场大雾,它来得正好,乃天助我也!”
然而到了未明以前,浓雾逐渐消退,勉强可以辨色之际,大吃一惊的首先不是敌方而是他们自己。原来他们驰逐到距离吴雄寺还有五六里路的地方,忽然发现有大队金军。虽然在刚消退的浓雾中还不能把敌方的样子看得十分清楚,但是,那矫健勇捷的骑马动作,那在脑后晃动着的发辫,那熟悉的服装和兵刃,分明是一支女真劲旅。他们人数很多,大路上、小径上、田野上,到处都挤满了人马。
原辨以为这个时候还留驻在大本营尚未出发的敌军,忽然提前行动,一下子悄没声息地就出现在眼前,这当然要大吃一惊。使得久战沙场的赵松寿也出乎意外。他大喝一声,一马当先,就往敌人密集处冲杀过去。
可是在敌人的一方面,在这刚消退的雾气背后忽然发现了这支人数众多,作战意志昂扬的宋朝队伍,也是大大出乎意外的。他们原以为要渡过白河,在河的彼岸才有机会与宋军交手。
在这样接近,绝少回旋余地的距离中,要后退是不可能的,敌人追杀上来,很可能把他们全部吃掉;要从侧面逃跑也无路可逃。他们双方都是锐气极盛的部队,犹如一对生死冤家,忽然狭路相逢,分外眼红,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不可。于是随着赵松寿的这一声怒喝,双方骑兵一齐发喊,直冲向前,各自找寻自己的对手厮杀。
赵松寿不愧为常胜军中的第一号猛将,他冲入敌军人丛中,乱劈乱砍,霎时间就血染征袍。他还不能满足于与一般战士交手,一心一意要找到斡离不捉对断杀。他知道好胜逞强的斡离不也一定不会临阵逃跑,错过一个与自己交手的绝好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