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处长,我来看您了。”
刘絮云像是突然从天上掉下来的一个亲戚,亲亲热热地喊了一声,跨进门去。
“不要讲得好听,有什么人会来看我?不晓得又是什么阴谋。”胡处长可不客气,扭头望了刘絮云一眼,仍对着他原来的方向说话。
“您是怎么啦?把所有的人都看成阴谋家啦?我小刘在您的领导下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时候搞过阴谋?”刘絮云说着,坐在他对面的骨牌凳上。
“过去不会搞阴谋的,如今都学会了,好人剩得不多,我看透了。”他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
“您看我是好人呢还是坏人?”
“那你自己晓得,我懒得去一个个调查。”
胡处长的老伴及时把茶送来了,就放在饭桌上,造成一种两人对饮的令人误会的场面。刘絮云谦恭地欠欠身表示感谢,将药箱取下来放到墙边的木椅子上。
“处长,”总是由刘絮云找话开头,“您的风湿病……”
“没有了,没有了,什么病也没有了,如今只有肝火,吃药治不好的,喝口酒还能压一压。”
“您虽然好了,可我不能不关心啊!本来领导上只叫我给首长打针送药,都是副参谋长副主任以上的,还轮不上您哩!我自己看着过不去,你副参谋长怎么的了?你当过红军吗?胡处长是浏阳共产的老干部,跟司令员、政委都是一起,就没有人关心关心他,等级观念太强了,我就喜欢打抱不平……”
“你不要讲了,你打抱不平有什么用?你顶多给我送点药来,还能做什么?我如今不是要治病,我要讲话,不准我讲话我的病就来了。”
“那您就讲嘛!讲给我小刘听嘛!”
“讲给你听?你明天又来斗争我,打翻在地,踏上一只脚。”
“我才不干那个。”
“哼!不干,不干的更高明,专干阴谋诡计,害死人。”
刘絮云觉得将话老往自己身上扯不太妙,要转弯谈谈别的才好,便提起医院的事情。
“您在医院过得还好吗?”
“好!好得很,再去一回我就死在那里了。”
“怎么啦?”
“怎么拉,怎么扯,”他憋足一口气,突然喷出来,“把你当人?”
“没有给您用电疗吧?”
“什么电疗?电刑!好好生生一个人,给你上电刑,不晓得犯了什么法。”
“我可没有尝过那个滋味儿。”
“你去尝尝吧!我讲不出。娘卖X的!老子五次受伤,没有一回受过这么大的罪。”
“我那回陪您去,还特意跟他们主任说了不要给您用电疗,怎么又用了呢?这些人哪,没有一点无产阶级感情,我看这里面是不是有人搞鬼哟?”
“有!就是有人搞鬼,是一个大鬼。”
“是谁搞您的鬼?您知道吗?”
“怎么不知道!知道得清清楚楚。”
“那是谁呢?”
“是谁,我不能告诉你。早两天来问,我会讲,今天,我不讲了。”
“那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