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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段:职业成长  学科:文学  发布:2022-05-05  ★★★收藏章节〗〖手机版

四个肮脏的绒毛鸭子在跨院里的一汪脏水里狂欢不止,一个秃头的老人趴在地上,挑拣着米里的虫子。卢面团说:这就是我高祖震圜公最宠爱的丫环,她的名字叫醉月,今年大概有一百岁了吧?我搞不清楚她的真实年龄。醉月抬起头,望着他们。她的嘴抖了几分钟,终于吐出几个苍老的字眼:少爷……

大虎问卢面团:她是叫你吗?

卢面团道:当然是叫我,难道她不叫我还能叫你们不成?

大虎问:就是她用凉水惊了你高祖的鸡巴?

卢面团道:是她。

大虎道:她犯了如此严重的错误,还能活到今天?

卢面团道:她被脱光衣服吊在大榕树上,吊了整整三天三夜,身体都拉长了半尺。正当她生命垂危、奄奄一息时,我高祖震圜公死了。我高祖一死,我曾祖就成了家长。我曾祖虽然身居高位,但却是宅心仁厚之人,树上吊着一个光屁股丫环他认为是家门的耻辱,我高祖一咽气他就让人把她放下来了。有人建议把她用水银灌死为我高祖殉葬,被我祖父制止了。我祖父是日本早稻田大学的学生,思想进步,当然不能容忍这种野蛮的行为。关于我祖父南风公的事迹就不需要我多说了,不知卢南风,枉做南江人!

跨院的角上,是一座高高的炮楼。卢宅的四角上有四座这样的炮楼。想当年每座炮楼上,都架着一挺“马克辛”重机枪。数百个家丁轮番上岗,一刻也不敢松懈。民国十三年大土匪张洛古率领三千土匪包围了我卢宅,在外边又是挖地道又是用火攻,最终还是无功而返。土匪都是亡命之徒,头上顶着铁锅往上冲。但也架不住我家子弹多。我家家丁队里有个机枪射手,瞄准一口锅就打,眨眼间就把锅打得像一个铁筛子。仗打完了,弹壳用麻袋往下抬。从那时起,我家的鞭炮厂就开始研究制造子弹和炸弹,就像拖拉机厂改行生产坦克一样,有困难,但并不是解决不了的困难。抗战初期,我家的鞭炮厂暗中实际上就是红树林游击队的兵工厂。所以尽管我祖父南风公历史上有污点,但公道地说他是功大于过。如果没有我卢家的参与,就没有南江地区的抗日斗争。这些咱就不说了。但我忍不住要说的是,我卢家这样的铜墙铁壁,四七年时竟然让八路给打开了。原因当然是出了叛徒。这个叛徒姓马名刚,是跟我祖父在红树林游击队里一起打过鬼子的。后来他找到我爷爷,当了我家的卫队长。这家伙是个神枪手,好骑白马使双枪,人称白马将军。他脱离共产党来投我爷爷,我爷爷大喜过望,委他以重任,还送他一个漂亮丫环侍候他洗脚什么的。哪里知道这家伙是共产党派来的内线,不久就里应外合把我家的围子给破了。这些事咱们还是留着以后再讲吧,现在,我先带你们上炮楼去看看。

卢面团带着众人沿着陡峭的铜梯子往炮楼上攀登。铜梯上满是绿锈,一抓弄一手,不抓又危险,只好抓,就全部成了绿手。卢面团说,当年这梯子上可是一点锈也没有的,每天都有人擦,擦得光可鉴人,像黄金似的。当年那些家丁下炮楼不允许一级级地下,全都是双手撑住两边的栏杆,双脚一翘,一滑到地。你们也许不知道那马刚是谁吧?这个老家伙还活着,他的儿子现在市检察院当一个小科长。马刚那老小子也真是个人物,五八年大跃进时,他一拳捣掉了地委书记两颗门牙。

炮楼里一片昏暗,只有从枪眼里射进来几线光明照在墙上。面团拉了一下开关,一盏电灯突然亮了。灯泡大概有二百瓦,亮得发了白,不敢正视。他说:恢复卢家家业的第一步就是要拉上电,这是我爷爷说的。解放后卢家大宅被小学占了,我爷爷前几年回来捐款建了一所最现代的小学,政府就把宅子还给了我家。惭愧,兄弟是卢家唯一的继承人。当然想来争遗产的人很多,但他们全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旁系支蔓,我爷爷只承认我一个。

强烈的电灯光下,他们看到,炮楼全部是用巨大的石头垒起来的,无怪乎当年小日本的山炮弹打上去像搔痒似的。卢面团说,送炸药包是八路的拿手好戏,但他们忘了,我家是烟花爆竹世家,我家改行造炸药就像饺子铺改行包包子一样简单。所以我家建造炮楼时,就充分地考虑到了炸药的问题。你可以把我家的炮楼炸薄,但你不可能把我家的炮楼炸倒。八路也就是因为炸不倒我家的炮楼,才撤了围想出了阴谋,派马刚假投降,打了进来。问题是他们安排的假投降十分逼真,把我爷爷给糊弄住了。这些故事咱们以后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