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夜没合眼,香烟一支接一支地抽。你把早已埋在心底的往事翻来覆去地回忆着,好像在回味一帖毒药。其实也不是你想回忆,是回忆自己要回忆,理智做不了回忆的主。
你首先想起的当然是你的新婚之夜。小强早已睡了,你坐在床前的椅子上,直着眼看雪白的墙壁。你的眼睛枯涩,但丝毫没有睡意。你的“丈夫”秦小强和衣躺在床上,那条尿湿了的裤子早已换了,换上的是一条开裆的大裤子。这是秦书记当着你的面给他换的。他给儿子换裤子时,特别地看了你几眼。你猜到了他的意思,他是在给你示范,他的意思是:今后这件工作就应该由你来做了,因为你已经是他的妻子。他睡得很香,呼噜声惊天动地,除了打呼噜,他还会磨牙;除了磨牙,他还时不时地巴咂嘴,仿佛在睡梦中吃着香甜的东西。他的身体摆成了一个“大”字,将一张巨大的双人床占了大半,你想不出,自己怎么会跟这个人睡在一张床上,但他已经是你的丈夫了。他的开裆裤裂开着,那个男人的玩意儿坦率地伸了出来。你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便急忙将眼睛转开了。但你还是忍不住地又去看,因为你感到很纳闷。你知道男人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但床上这个男人却与众不同。它硬了起来,像一根秀丽的小辣椒。这个小东西安在小男孩身上是恰当的,甚至是美丽的,可是他身高将近一米八,体重怕已超过了九十公斤,长了这样一个小辣椒,就显得古怪而滑稽,让人哭笑不得。但是它竟然也能硬了起来,并且它还抖动着,好像在对你点头致意。突然,一股焦黄的液体从那里滋了出来,停顿了一下,好像小股的先头部队,然后大部队就直直地滋出来,升到一定的高度,散落下来,落在床上,落到他自己的大腿上。房间里洋溢着一股很臊的气味。它刚刚往外滋水时,你简直惊呆了,一时不知如何是好,也弄不太懂发生了什么事情。在秦家混饭吃的那些日子里,你从小强的被褥上,猜到了他善于尿床,但亲眼目睹一个人的尿床过程,平生还是第一次。这是一种新鲜而刺激的经验,如果这种事情发生在一个与你毫不相干的人身上,你会感到很好玩,但一想到这个人是自己寄托终生的丈夫,你的心便猛地沉到了无底的深渊。他翻了一个身,将两扇庞大的屁股对着你,接下来发生的事情不太好说,但还是说了吧:他憋足了劲放了一个响亮的大屁,吓得你从椅子上弹跳起来。你感到实在不能在这间布置得大红大绿的洞房里待下去了,尽管当地有新婚之夜新媳妇不得离开洞房的旧俗。我这算什么结婚?你感到荒唐,简直就是一场闹剧。
你走出房间,进入客厅。月光从窗户射进来,在眼前的地面上投出了几块银白的光辉。你嗅到客厅里一股浓浓的烟味,接着你看到一个暗红的光点在藤椅那儿闪烁着。那是秦书记坐惯了的位置,他的臃肿的身体塞满了藤椅。你听到他长叹了一声。他开始说话,鼻音很重,瓮声瓮气。
岚子,我知道,委屈你了。
你的确感到很委屈。
也许,这是一个错误,他说,还是那句老话,可怜天下父母心,我太自私了。我跟你爸爸这代人,虽然革命了大半辈子,但脑袋里的封建意识还很浓厚。我怕老秦家的香火断在我手里,同时我也忘不了门当户对。我知道,因为我的官位,给小强找个媳妇并不困难,但我实在是太喜欢你了。我说过,我是亲眼看着你长大的,就像一个人亲手栽培出来的果实舍不得卖给别人一样。但是现在我明白了,我犯了一个错误。但事情还没糟到不可挽救的地步,这样吧,岚子,你给我点面子,在这里委屈一段时间,然后,你就和小强离婚……
他在昏暗中用力地擤鼻子,声音也哽咽起来。你感到心里很温暖也很难过,眼泪悄悄地流了满脸。你说:秦伯伯,对不起,我让您生气了……
有了这次推心置腹的谈话,你的心情轻松了许多。你在秦家住了下来,与小强的关系恢复到了结婚之前,就像一个大姐姐与一个善良的傻弟弟,当然也不太像。因为,在法律上,在名分上,他毕竟不是你的弟弟而是你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