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盐监官的难道就是他吗?白狼哪儿能是戏台上的小生呢?!”
“他还是个和尚呀!”
一个女人就尖声叫起来了:“瞧呀,他那光亮的额头和高耸的鼻梁以及丰润的嘴唇,妇人也没这般俊俏呀!”
“是吗?”旁观的人群中有着闲汉,为着女人的轻狂而嫉妒了。“老板娘,你也是想着能和他睡觉吗?”
“睡觉又怎么着?!”女人低声咕嘟了一句,拨开人群撵着马的步伐看着白朗,便伸手将头上的一支已经枯干了的野蔷薇拔下来,斜倾了身子企图在马匹稍偏过来时丢上白朗的腿上或马的银鬃里。但兵卒在她的屁股上踢了一脚,把她踢倒了。马背上的白朗似乎听到了围观者的议论,但他并没有注意到这个女人的媚眼和已经探出在口唇处的舌尖,当那朵丢过来的野蔷薇在他的眼前一晃落到地上去后,他听见了黑老七在粗声叫喊:“把她的脸抹脏!用泥抹他个三花脸!”刹那问一片寂静,没人敢挖了泥来涂抹,但随之四面八方飞来了虚土,他眯着眼睛扫见了兵卒和那些围观的闲汉都抓了尘土向他掷来,落粘在他的汗脸上.只有女人在嘤嘤地哭了。
瞬间受到污辱的白朗将双目紧闭了,睁开眼来,一只几乎是涂上了炉火一样的光泽的苍鹰从空中掠过,原本要作一个勇猛的俯冲.却寂然地停伏在一块突兀的岩石上如一疙瘩树根了。这一景恰被白朗看得清楚,心中不免被尖锐之物所刺,以鹰而自比了。就是这鹰曾经驮着朝霞飞度过万重山吗?曾经呼啸着从高空冲下抓住了草丛中的蟒蛇.又从高空绳一样将蛇摔死在石板上吗?但它热浪下伏于崖头,非凡的勇猛与它不符,而如果它受伤坠入谷洼,兔子又会怎样地嘶咬它,蚂蚁又会怎样地爬满全身?:而那些参与了抓土弄脏他的脸面的围观的人们继续撵着队伍走动,且开始了大声欢叫着:“白狼大王!白狼大王!”白朗在一阵痛楚之后心里又泛上了一层清傲之气。他想,这些人并不是要污辱了我,他们看到的这个汗水搅了尘土形如恶豹之睑的白朗才是心目中真正的白狼枭雄而心理满足了。可不是吗,在他往日威风下山,带领了大小兄弟冲向官兵阵营,刘松林和陆星火也常要他戴上一具凶丑奇异的面具的,白朗就在这此起彼伏的欢叫中把头颅仰得更高了。
黑老七终于喝令着兵卒将围观的人赶散了。没有了围观人的刺激的这支解押的队伍又完全沉于寂静,急促地喘息,叮当的钱袋烦响.同时在没死没活的矮树上长嘶的蝉叫声里,兵卒们感觉到被太阳晒瘪将要一个趔趄跌倒再也爬不起来了。在看着他们的山主又在喝着葫芦里的血酒,就有人喊了声“杏林”!皆口耳大睁,急应:“在哪儿?”“在前边。”杏之解渴使他们的脚步加速,但赛虎岭哪儿有杏林呢,就是有一片杏林,在七月的天气里树上哪儿还会有可口的杏果呢?被搞懵了的兵卒在快速了半里之地后醒悟过来,开始咒骂起多嘴的某一位了,甚至动起手脚.结果就有三个和四个撕打起来,将枯了叶的柳条帽摔掉,将拳头擂到了腮上,血和断折的牙齿吐出来,而裤腰带上的钱袋就从力小的身上系到力大者身上了。他们如驴打滚一样在这样的撕打中恢复着活力,在流血和抢夺的刺激中消除了疲劳,连黑老七也不斥责,反倒愉目而视。山主的放纵使兵卒更加松懈起来,终于在走到一处叫二岔峁的地方。唯一的一处小小的细泉,而趴过去吵吵闹闹渴饮了。泉是在土穴中聚了一个浅潭,沿潭下注一道流渠去了山下,潭的四周连同流渠就苍蝇般地爬满兵卒。得到水的喝了一捧又一捧,有的干脆将头埋进去长饮不起,未喝到的就从身后往前扑,人垒人高,下边的爬不起来,抓泥往上扬,性急的便跳进潭去双脚乱踩,水成泥浆,一时谁也不能再喝了。在白朗的马的前后左右各拉持绳索的小卒腮根不断显出小坑,但重任在身,他们不能前去渴饮,白朗就说话了:“放开绳,你们也喝去吧,我不会跑掉的。”
四个小氆疑惑地看着他,不相信这是真实,愈发用劲拉直了绳索。半路上被惩罚了的因挨山主的巴掌肿了腮帮不能吹唢呐的那一位吹手,恰已换作拉绳中的~个,听了他的话,终于说:“白狼大王,我们知道你是不会为难我们的,我们把你缚在石头上,你可不能跑呀!”
白朗说:“好的,把马的缰绳也缚在树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