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不歇气地说着,她不让白朗有一句插话,似乎她要一停止下来就再也说不完了。现在她跪在了自朗的面前,眼巴巴地看着,向他企求了。泪水不知何时起已经满面了的白朗,双耳轰鸣,喉咙哽噎,他为面前的女人颤栗了!天呀,原来是这样.事情原来竟是这样!他忘却了刘松林带给他的烦恼,满心地同情着这个可怜的女人了,更感动着这女人对他的一片挚心了!世界上的英烈并不是男人家才有,柔弱的女人竞也有石破天惊之豪举,他白朗一世来并不看重女人,谁能料到拯救他的不是月下结拜的武功超群的狼牙山寨的二大王刘松林而是这一个不胜风寒的女人啊!他把女人一揽手抱起来,抱得是那样地紧.说:“你是不会死的,你是不会死的,等我哪一日出去了,我会请世上最好的郎中治好你的病的!”
女人在双臂之中颤晃着,如风中细柳,几欲要痉挛了,大颗大颗的泪就坠下来,说:“啊,有你这样的话我真高兴,可这是不可能的,这是不可能的。”
悲哀到了极点的白朗一下子冰山似地崩溃了,他瘫坐在条凳上,抓过了酒罐来饮,却在酒罐里发现了一柄短刀。他极快地把刀拿在手里,回过头来,女人却已衣着整齐地平平地仰睡在他的床上了,在惨惨地笑:“大王,你来杀了我吧!”
白朗握着刀走过来,他的手在抖动着,他杀过了不计其数的人从没有这样抖动过。“我怎么能杀了你呢?我怎么能杀了你呢?”
“你杀了我,我会死得幸福的!我求求你了,我的大王j",
白朗看着女人微笑着闭合了双眼,脑子里浮现出一刀下去切断了她的喉管或是一刀扎在她的左胸,血喷泉一样地溅上屋顶,溅上四壁,一个美丽善良的女人就再不复存了?!他回头看着窗外,今天的太阳没有照耀,不知何时布满了阴云,有雨在下落了。他终于说:“好吧,我满足你。”俯下身去,在她的额上,鼻尖上,嘴唇上亲吻了。“你把左手搭在床沿吧,我划破血管,血就会流干的。”
女人顺从地伸过右手在床沿了,她并不看,仍那么安详地闭了双目,白朗却拿刀背在她的手腕处划了一下,就坐在一边头软得再也抬不起了。
楼室里是那样安静,窗外的雨在淅淅下着,这雨声在女人的知觉里是血管里的血在往外流淌,她没有痛苦,她觉得生不能与英雄的白朗作妇作妻也不能与他纵情为乐,但经他手死去才使她这般自在幸福呢!现在,她要死了,血一流完她就死了,但愿在另一世里他们再相会吧。
白朗抬起头来,发现女人的胸部慢慢平熄了起伏。他走过去,女人早已经死了!她在一种意识中死得果然安详,脸上还在微笑着,没有血,没有伤,真如睡熟了一般的一尊菩萨。白朗就这么一直看着她,看着她,将她神圣起来而不敢再去碰她,摸她,直到天黑,天黑又到黎明。
黎明里,白朗抱起了酒罐大口大口往嘴里倒酒,已经喝得大醉了还在摇动酒罐。没了酒的空罐里有了一种金属的声音,掉下来的竟是一把钥匙。白朗立即醒悟了,拿钥匙去开镣铐上的锁。锁打开了,他的眼泪刷地又流了下来了。是呀,这女人在死前把什么都预备好了,她为他带来了钥匙,也为他带来了自卫的短刀!白朗跪倒在女人的尸体前,叫着“夫人!夫人!”泪水涌流却嘿嘿地大笑了。
这时候,楼下传来了杂乱的呐喊声,听得见有嘶哑的吼叫:“一定要守住,守住!今日谁杀了那头领,我大王就将夺寨夫人赏他了!”白朗听出这是黑老七了,黑老七接着又喊着夫人,大骂着“跑到哪儿去了?”一小卒在答:“夫人昨日上楼没有下来。”黑老七就又骂道:“娘的,谁还让她到楼上去的?!”白朗隔窗一看,堡门外的土场上果然狼头旗帜数面,无数的狼牙山寨的旧部在那里攻打,他要探身窗外嘲笑那一个黑老七了,楼梯口却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白朗立即复坐床上,将镣铐缠在手脚,那一柄短刀就顺手压在凉席下。